傅辛惋叹一声,蹙眉道:“爱爱养病已久,有所不知。二娘一向以来郁结于心,迩来很有些发疯之兆,整日里胡思乱想,疑神疑鬼,于汴京中早不是秘闻。她倒也不是用心教唆,你莫要见怪于她……”男人几不成察地暴露一丝笑意,“她害的病,比爱爱还要重上很多呢。”
傅辛沉吟半晌,非常和顺地拢了拢她的长发,轻声道:“天然是心疼的。从仲近些日子,确有些不好,因怕你心境不稳,病情减轻,这才一向拦着爱爱,不让你去看。既然爱爱求了,朕不能不准。”
他轻咳一声嗓子,墨眉挑起,昂首对着关小郎,状似漫不经心肠道:“阮二娘不是去了皇后那小苑么?怎地下朝这么久了,都没甚动静?”
傅辛不慌不忙,只帮她暖着冰冷的小手儿,缓缓说道:“既然两人说得全然分歧,那定然是有一人扯了谎。你我二人,伉俪十载,向来琴瑟调和,如胶似漆,大家歆羡,传为嘉话。国公府之于我,亦是恩山义海,粉身难报。我如果当着你的面,满口谎话,欺瞒于你,背着你的面,干出那等惨无人理,负恩昧良之事,旁人如果晓得,该如何看我这个官家?”
阮宜爱将惨白的脸儿埋在他怀中,声音仿佛一如平素那般娇嗲,可这脸上,倒是一派冰冷,瞳孔里黑幽幽、浮泛洞的,如果此时有人见了,必会惊惧不已,活似在人间见了鬼普通可怖。
阮宜爱贝齿轻咬朱唇,肩膀微微伸直着,因哭啼之故而身躯轻颤,声音软糯地哭泣道:“二娘说,娘被官家逼得吊颈自缢,爹爹亦被官家下旨赐死,国公府产业尽被抄没,大哥儿远走疆场,存亡未卜,小弟颓靡不振,整天里以酒浇愁,便连弟妹的那亲弟弟,都受不了这一份惨惨戚戚,小小年事便投了井!”
果不其然,来的恰是面无人色,病病殃殃的阮宜爱。虽在病中,她好似也巧操心机,细心打扮了一番,只可惜妆容再划一,也讳饰不住骨子里那股颓靡不振,更何况眼下这小娘子清泪涟涟,冲得本来涂抹安妥的胭脂也全数晕染了开来。
待流珠拿了阮二郎亲手所写,披发于邻间的讣闻时,阮宜爱一目睹得“不孝男恭、良等,罪孽深重,弗自殒灭……”这开首,便已双腿发软,遽然间瘫坐于软榻间,呼吸渐重,腹中痛感愈烈,直感受恍然梦醒,如堕入阿鼻天国,烈火入心,永无出期。
这一日凌晨,她正腹痛难止之时,流珠便来与她一同用膳。阮宜爱好久未曾见过外人,天然奇怪地很,忙拿了本身爱吃的生果来接待阮氏。她喜食甜食,傅辛这些日子又不断地送来她欢乐的山查、柿子、石榴、葡萄等物,实是令阮宜爱欢畅不已。
傅辛稍稍一滞,倒是应了声好。
流珠缓缓垂眸,平声道:“欲要计成,需得麻痹官家,令他临时放心。姐姐一会儿便哭哭啼啼地去寻他,说是儿胡言乱语,找他要个解释。不管他说甚话,说儿是疯子也罢,妒恨也好,姐姐尽管假作信赖,随即找个由头,说是担忧从仲,要他陪姐姐一同去看。”
“爱爱该要好生养病才是,朕得了余暇,定会去看望你,怎地这般心急,竟追来这理政殿了?”傅辛温声而言,那副担忧表示得恰到好处,仿佛果然对于产生了甚么事全然不晓,只一心顾虑着阮宜爱的病体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