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过后,民女先虚应了她,想了半晚,大抵便也猜到一些。”绿漪道,眉眼俱平,唯声音低得肃杀:“夫人进京之前就与民女商定,今冬需由我报账。民女便想着,她跑来逼迫我的事儿,想来也在夫人料想当中。”
“那就有劳崔姑姑了,您多受累。”郭婉笑道,自袖中取出一角银子,顺手递去:“姑姑本日跑了好几趟,委实辛苦,这银角子您拿着,买些好酒来吃,暖暖身。”
见她如此,绿漪便也放松些,揣测半晌,终是说了句实话:“夫人,您公然要见她么?”
郭婉取一方素白的帕子,拭净掌心,皓腕上金钏儿闲逛,有细细的“丁铃”声。
“民女也没想到呢,贾妈妈竟这么想着夫人,一心要见您,可见夫人待下人刻薄,叫人念念不忘。”绿漪侧对帘幕,面上的奉迎非常清楚。
不过,她素知旧主爱好,单挑了竹伞,公然合用。
她略抬手臂,将竹伞尽倾在郭婉头顶,眉心拢紧。
绿漪面上现出极深的恨,切齿点头:“夫人说得一点儿没错,她就是奉告我说,她手里拿着夫人的把柄,如果我不带她来,她就将这把柄送给兴济伯夫人。”
崔玉英还是那张死人脸,伸手接了,谦谢几句,躬身退下。
崔玉英倒也没难堪她,沉声道:“既然夫人想出去逛逛,那便去吧,一会儿奴婢带着那妈妈出去。”
“放心吧,我不过是个妾罢了,没人会盯着的。”郭婉笑言,一脸地满不在乎,。
绿漪笑着应和:“还是都城好,雪都下得比别处有气势。”
虽是陈述,然语音落下,一双眸子切切盼来,却恰是“可使得”之意。
绿漪话音方落,崔玉英便悄悄抬手,翻开一线帘幕。
她笑微微地将脑袋往旁摆几摆,金簪映雪,艳绝丽绝“这也是天子圣明,魑魅魍魉不敢捣蛋,我亦托庇于这福泽,委实天幸。”
观雪亭外就有木架,陈列伞屐等避雨雪之物,另有极精美的一副蓑笠,以上好细蔑编就,葱葱新绿,瞧着就喜人。
绿漪觑她面色,谨慎翼翼地上前一步:“夫人是不是不舒畅?屋里炭盆太暖了么?”
她们现在地点,便是花圃南侧。
只是,这假人会偷听、会窥视,纸样皮面下头,揣着鬼心机。
随后,她便又向绿漪眨眼,带几分调皮:“外头倒有人恨不能生撕了我,只她们手不敷长,胆量也不敷大,莫说是东宫,便是这么所破庄子,她们连多看一眼都不敢,更别说把手伸出去了。”
郭婉正在笑。
“民女旁的不厌,最厌的便是她目中无主,不怀旧情、不顾尊卑。”她作势虚啐一口,咬牙攒眉:“有长处有好处的事儿,她巴不得冲在最前头,抢着抓尖儿奉迎主子,把甚么话都说尽;若果出了事儿,她却头一个缩在背面。凡是有人动了她那点儿筋头巴脑的好处,她就能六亲不认,甚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郭婉将手在脸旁扇几扇,复又提帕拭额角:“那就请她出去见见吧,气候这般冷,难为她等了这好久。”
不远处的廊下,散立着珍珠等几名宫人,见她出来了,纷繁见礼。
白润浅粉的掌心,雪滴盈然,像玉兰花上的清露。
她的神情变得忧愁,看向郭婉:“夫人可知她是如何找上民女的?”
众宫人屈膝应是,郭婉便扶了绿漪,徐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