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逐步淡了下去,面上浮起一丝伤痛,复又化作欣喜。
好久以后,裴恕清嗽一声,转过话题:“等过完了年,老葛他们还得归去,替我守着宁夏,练习好那些新兵。莫先生便不必回了,就在京中住着吧,恰好我也有很多事,要他帮着拿主张。”
纵使隔得如许远,那欢闹,以及阿谁熟谙的身影,仍似触手可及。
那些个沉寂而又冗长的日与夜,有家人在、有她在,想必,便不会再那样冷,那样孤寒。
那青竹般的少女,正伸手试雪,复又摊掌细看。
大雪覆盖了这座城高,而在城外,陇间陌上,野店溪桥,直若砌霜堆玉,更远处,黛山白头、霭拢天低,直叫人分不清那边是天上云,那边是人间雪。
他忍不住弯唇。
老侯爷父子三人,当年死得不明不白,幸亏,小侯爷已经长大了,长成了顶天登时的男人汉。
她身子往前倾,将窗扇推得更大些,暴露半副光滑细致的香肩,并一张芙蓉秀脸。
老侯爷泉下有知,也会欢畅的吧。
“是么?”裴恕悄悄叹了一口气,回过甚,看向何廷正。
裴恕转首望向火线,很久火线开口,声音倒是平和了很多:“侯府景象如何?老葛、老孟,另有莫先生他们,都好吧?”
“罢了,老宅那些人就当他们死了,今后不必再提。”他挥了动手,如同挥去甚么不堪的物事。
“你轻些。”一声带颤呢哝,酥软娇柔,自西厢漫出,却也只唤得一唤,又被甚么东西软软堵住。
数息后,他挥了挥手:“就如许吧。”又减轻语气:“南安里那边,你亲身盯着。”
那一刹儿,女子的眼底,漾起浓浓的鄙夷。
白衫翠裙、乌发水眸,像雪地里一枝竹,不畏酷寒、洒然安闲。
“雪下得可真大呢。”那收回呻唤的女子,此时口中喷出温热的吐息,软声语道。
他们会是热热烈闹一家子,春季放鹞子、夏天吃寒瓜、春季打秋千、夏季就围着炉子赏雪看梅花。
他复又看向火线。
“当年欺我、骗我、辱我,现在他们倒也有脸?”半晌后,裴恕又道,面上暴露极深的讨厌,眉头舒展。
在她身边,几个小丫环吱吱喳喳地谈笑,全不怕被喝斥,而她便笑看着她们,清眉俊眼,好似水破云开。
何廷正沉默数息,叉手道:“末将服从。”
裴恕止步于树下,高大的身形,掩映于枯枝败叶间,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