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妈妈在旁看着，思忖再三，到底忍不下，低声劝道：“太太，这外头雨大得很，听那报信儿的小丫头说，老爷的衣裳都湿透了。就当来的是客，太太拿出那仆人待客的款儿来，也不能不顾着些儿，何况老爷又不是客。”
而后，她又感觉奇特。
然后她便想，他扣门、她听闻，又能如何？
看着两个大丫环喜笑容开的模样，李氏悄悄一叹，将手中经籍搁在结案上，一旁的罗妈妈见状，眼圈儿顿时便红了，悄悄向绛云打了个手势。
但是，这语声入耳时，却像是一根形状奇特的线，与李氏保存的关于陈劭的统统影象，皆不能嵌合。
相较于李氏那毫无内容的笑意，陈劭的笑容中，有着烛火的微温。
随后，面上便也有了一个笑。
她饮一口茶，拿帕子轻拭唇角：“这般雨夜，喝口热茶还是很不错的。”
清楚她有更首要的事要想，亦有更该正面应对的人去应对。
镜子里，正映了一角莲座灯台，那八角纱罩中的烛火，投下满地微黄的光晕。
那些自外而来的声气，嘈切庞大，如夏蝉唧喳、秋虫啁啾，扰得民气神不宁。
便如他夤夜而至，她见或不见，又有甚么辨别？
“挽个纂儿便是。”李氏淡淡隧道，抬手将那妆匣盖儿给掩上了，叮咛紫绮：“金的银的就别戴了，这黑天里头，又在我本身屋儿里，戴了满头的家伙，没的叫人笑话儿。眼面前这些皆用不上，另找别的来。”
陈劭一愕。
李氏垂目望向空中，未回声，却也未曾回绝。
李氏“嗯”了一声，随便挑了个羊脂玉快意簪，便命她将旁的都收起来。
而这一刻，她的心不再静，以是，这声音便也簇拥而至。
方才，门外那清润的语声一起，她便闻声了。
可叹声未出，便被一声嘲笑打断：“老爷，你我伉俪一场，您这些惺惺之态，便留待他处罢。”
只是，再是温润的玉，那也是块石头，不管外头还是里头，都是又凉又硬。
双婢皆悄步走去，紫绮轻手重脚将经籍收了，又扶了李氏坐去妆台前，顺手翻开几只描金妆匣，遴选金饰，绛云则执起角梳，将李氏的头发给打散了，复又对着镜子笑盈盈地问：“太太，婢子给您梳个百花髻可好？”
见她神情冷酷，紫绮不敢再说话，低回声是，便将那妆匣盖儿都阖上，另去一旁的竹丝格儿前，挑了几个嵌镙钿扁盒儿过来，悄声问：“这里头一水儿皆是玉的，太太瞧可行？”
好笑就在半刻前，她还曾在心中哀叹，怕这沉寂要伴着本身的平生。
寂静中，雨丝成片，被夜风裹挟着，“扑啦啦”抛向屋檐，也震碎了这长久的温馨。
那是她听惯了，却又陌生的声音。
“你来做甚么？或者，你来讲甚么？”她道，两手拢进衣袖，平放膝上，一如她没有起伏的声音，以及没有窜改的脸。
梳头、插戴、换衣，再被人轻扶着走出阁房。
砖地上铺了青毡，踩上去软绵绵地，一双脚总像落不到实处。屏风外有风声、雨声，有窸窸窣窣的走动声，另有低低的咳嗽与说话声。
传话的小丫头飞跑着进了正房，紫绮并绛云正在屋中铺床，听得这动静，直是又惊又喜，忙去阁房向李氏禀报。
罗妈妈面现忧色，抬起袖子擦眼角，向绛云并紫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