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他终是有了几分下仆该有的模样。
行苇的面色，缓慢地暗淡了下去。
很久后，他方启唇，迸出晦涩的一句话：“钱玉平找着你了？”
陈劭头也未回，只“嗯”了一声，算是答复，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陈劭却与他正相反。
“你哑巴了？”等了一会儿，见他总不开口，行苇似是恼了，语声更加恨恨，像咬着牙根儿吐出来的。
陈劭掸了掸氅衣，信步前行，直待行至湖畔观景台，方自止步，却仍旧不出声。
“主子都有些甚么交代？有没有说何时行动？”行苇再度发问，目中竟生起一丝期盼，神情也垂垂变得狂热。
然一息以后，这暗淡忽又化作刻薄，便连语气也是酸溜溜的，整张脸酸得都有些发苦：“他把主子的意义都奉告你了？”
言至此，忽一挑眉，面露讽刺：“我说，你急吼吼地找我过来，莫非是要请我在这里赏湖光、听戏文？”说着便点头皱眉，满脸不屑：“若如此，倒是不必。我甘心跟那些下里巴人烤火吃茶，也不与尔等所谓阳春白雪同流合污。”
他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眉心拧出一个“川”字，又续：“他似在寻人，一起东张西望，观其体形气象，与我影象中的蛇眼男人皆分歧。据我看来，他应在哪一府做侍卫，一身劲装、上青下玄，袍畔钉着两排铜扣。其身高约七尺五寸，身形健旺，据我所知，其人颇通武技。”
随后，他便像是落空了支撑，有力地垂下头，腰也躬向空中，平平语道：“老爷有何叮咛？”
语毕，闲闲一挥手：“你能够滚了。”
不含情感的音线，似弦落而音余，渺渺而来，又在湖风中淡去。
答复他的，仍旧是一个单音节的“唔”，似是那说话之人极其倦懒，吝于多说半个字。
陈劭仍旧不予理睬，顾往前走着，未几时，面前蓦地一阔，湖开平波、天水苍茫，却本来这路穷处，便是清湖。
他面上是一缕东风般和煦的笑，袍带当风、徐步行来，对行苇所言，直若未闻。
在这一刻，他没有再去演戏，亦不肯屈就于大要的身份。
行苇瞳孔一缩，旋即大怒，似是深为本身那一息的怯意而恼火。
“我所知者，尽在于此。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他道，淡然的语声中，含了一丝挖苦：“我晓得你部下没几小我，只人我都给你圈出来了，若再找不着，你只能自去与你主子交代。”
“有话快说。”行苇立时接口，抬开端来，寡淡的脸上，堆着一个假笑，又挤出余下四字：“有屁快放。”
降落的说话声，像是从地底收回来的。
行苇面色一凛，下认识往前踏了两步，抬高声音：“你在那里瞧见的此人？他现下人在那边？”
听着他的长篇大论，陈劭面色不动，只垂动手臂，靛蓝宽袖落上氅衣，袖口儿绣的云纹，恰迎上那鹤首朱喙。
刹时间，六合皆开、水面风来，这一笑令六合亦为之失容。
“干汝底事？”陈劭终是回过甚，勉为其难地扫他一眼。
言至此，他转首望行苇一眼，忽地笑了笑。
只是，他说出来的话，亦与这风仪截然相反，清润声线如淬了毒、冻成冰，每个字皆带寒气：“仆人把狗找来，天然是要使唤狗了。你倒固执，定要先大大地吃上几口屎，才肯听人话。所谓狗改不了吃屎，应在你身上，贴切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