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忙应了,谨慎收进袖中,郭婉又道:“至于那位披发结庐的,畴前如何回话,今儿还如何回。今后他再来,用不着问我,直接打发了便是。”
“哎哟”,慧能抬手捂脑门儿,那青衣女子单手掐腰,一脸地带笑不笑:“好你个小比丘,腿子倒长,十停里有九停都是你讨了这巧宗儿去。”
苦竹斋,长悠长久地开了下去。
那被唤作苦竹先生的男人闻言,神情怅怅。
且还不止一拨。
但是,再一转念,陆朝香却又沉下了脸。
慧能忙接过,再等半晌,见无余事,便向二人合什一礼,方自去了。
见她鬼鬼祟祟往这厢瞧,陆朝香便抬手敲她脑门儿,口中嗔骂:“好你个小秃尼,看我何为?是不是方才那银子我没要你的,你不利落?”
这里便是浅显女尼的住处了,一水儿的泥坯大屋,一间挨着一间。
陆朝香便随慧能出了门儿。
因她生得也算洁净,行动也端方,最首要的是年事小,本年也才十一,两年前,郭夫人便指明由她并另两个小尼专管往里传话。
陆朝香借坡下驴,陪笑道:“奴婢谢夫人不罪之恩。”
山寺寥寂,满阶湿渍,等在阶下的两小我,各自回身,向山下行去,途中未交一语。
这段路颇远,却幸亏廊檐广大,又皆是砖地,却比后山好走很多,不消多时,已是庙门在望。
描得长长的一双翠眉,轻颦含笑间,恰是远山如黛,拢住春水般的眸。
慧能亦自应下,眼睛却往陆朝香身上一扫
陆朝香当上面色大变,忙低头:“奴婢不敢。”
慧能忙将伞倾了倾,遮挡树梢落雨,一面便偷眼打量陆朝香。
郭婉不语。
见她急得额角冒汗,郭婉便搁下盛膏脂的玉盒儿,从镜子里扫她,目中漾着一点笑:“我都不急,你急甚么?要不……你替我去见一见?”
“这就来。”那被她唤作陆姑姑的女子说道。
听掌院说,郭夫人娘家姓韩,乃是山东首富,豪阔得不得了。十年前,就因为郭夫人向娘家侄女儿抱怨说吃不惯寺里饭食,住得也不甚舒畅,那韩家掌家大女人当下就送了五千两银子进寺,又荐来一个擅做精食的厨娘。
打从郭夫人进寺时起,这位陆姑姑就一向管着近身奉侍,在寺里也住了十年了,论起寺中掌故,她晓得的怕是比慧能还多些。
跟着话音,但闻脚步声近,数息后,“咿呀”一声,院门半启,一个穿青衣、束环髻的圆脸女子,俏立于门边儿,见了慧能二话不说,伸手就向她秃顶上敲了一记。
门边设着一具架子,摆布各一张绣墩。慧能也不要人提,熟门熟路坐上绣墩,褪去脚上千层底的布鞋,自那架上取了双精美的软底鞋换上,那厢陆朝香已然挑了帘向她招手:“出去吧,夫人恰好得闲儿。”
可这位畴前的郭孺子却不一样。
有了这大注银子进项,那方丈大师再是个清心寡欲的,也得漏出点儿尘凡之心来。
很久后,他方叹了口气,唇边浮起一个苦笑:“有劳小师父了。”
陆朝香不敢再担搁,上前一拉慧能:“你傻了,还不快谢了夫人?”
那裙摆也不知是甚么料子裁的,轻滑软薄,落在青毡上,烟一重、雾一重,叠了再叠,裙缘下头还暴露几层素纱,蓬蓬地倒像云,略一行动,便“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