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亮的语声传进西次间,郭婉便昂首,向镜中睇了睇。
那韩家也极乖觉,自那今后,年年都不短了往寺里送钱,少则一两千、多则七八千,将高低人等喂得足足的,那郭夫人更成了香饽饽,走到那里都有人凑趣,还不定能凑趣得上。
先是给郭夫人换至现在这院子,独门独户的,平静不提,且院子里一应也皆是全的,还另设了一间小灶房。
“你觉着呢?”郭婉反问,长眉微挑,面上是似有若无的一个笑。
“叫她出去。”那声音道。
她二人的端倪官司,郭婉倒是视若未见。
那宽袍不详确布裁制,依大楚衣冠之制,这等服色,多为百姓穿戴。
那守门的老尼晓得她的来源,打老远便笑得两眼眯成了缝儿,直冲她招手:“快着些,外头怕等急了。”
慧能忙恭声应是,那厢陆朝香笑眯眯地接过帕子,又殷勤相询:“夫人,要不要找个匣子装起来?”
慧能愣了愣,一时候会错了意,扣扣索索地便去掏袖笼,要把银子拿出来分。
她在这皇觉寺中静修,至今已有十年。
只要一想起那满院子的鲜血、残肢与人头,陆朝香就感觉后心发寒,嗓子眼儿发苦,恨不能再狠狠吐上几次才罢。
可谁想,这话音一落,陆朝香当下就变了脸。
慧能侧身避开,又还了一礼,方自袖中取出裹得整整齐齐的承担皮儿,双手呈上,一面便将此前郭婉交代的话说了一遍。
郭婉“噗哧”笑了起来,摆了摆手:“罢了,这些戏码儿我也瞧腻了,还不把那手放下?”
“苦竹先生和……都来了。”吞下阿谁令人畏敬的称呼,慧能嗫嚅隧道,头垂得很低,眼角余光瞥见的,独一角雪青裙摆。
陆朝香回声是,先让进慧能,复又将院门重新关牢,二人方沿抄手游廊来至正房门前。
言下之意,谁也不见。
慧能便是少数几个荣幸儿中的一个。
陆朝香久经历练,再非当年眼大心空的宫人,又那里会要她的钱,见状“噗哧”一笑,掩口道:“谁要你这点儿银子?真当我瞧得上?”
“哎哟我的夫人,好歹您也定个日子下来啊,也免得人又空跑一趟。”慧能尚未答言,陆朝香到底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本来您不晓得呀。”慧能拖长了声音,却也并未显得绝望,面上神情则是更加奥秘,声音也压得更低:“那我奉告您吧,师叔她们说了,也不知是十年前还是八年前,寺里怕是遭过贼,还说那贼人是从后山爬上来,垂了索子闯进寺里的。”
李朝平倒也没多问,接过东西道了声谢,却不及走,仍旧躬立着。
“快去吧。”郭婉浅笑,将手挥了挥。
听掌院说,郭夫人娘家姓韩,乃是山东首富,豪阔得不得了。十年前,就因为郭夫人向娘家侄女儿抱怨说吃不惯寺里饭食,住得也不甚舒畅,那韩家掌家大女人当下就送了五千两银子进寺,又荐来一个擅做精食的厨娘。
郭婉杏眸微弯,夹住一丝笑痕:“晓得你风雅,快去吧,我这儿临时用不着你奉侍。”
那老尼眉花眼笑接过钱,将庙门拉开一条缝儿,装模作样地合什道:“不幸两位施主,淋了半天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