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政下县梭巡,也不是拍拍脑袋就能走的,而是要先下谕单晓谕各县驱逐,带着学政衙门的差役同业。
教官们也觉难堪,赶紧把他引进学斋。
这东西惯来都是他写的,套路极熟,仿着宋大人的笔迹,提笔就是依韵合律的骈骊俳语:“伏以玉烛调和五色,转灰葭之管;璇台布泽三阳,回谷黍之春……恭维台台,金启精英、玉融风雅……共仰元功之调燮。某朴樕微材、章缝贱品,绾铜有惧茂弘、结绾常惭叔度……伏冀台慈、俯垂鉴采。”
他一句话不但了然本身读书之志,还暗祝方提学回京升任部堂高官,听得方大人满心熨贴,拉着他同车,往县衙前的府宾馆去了。
院中还模糊浮动着薄荷香气,轻风徐引,凤尾森森,碗莲清气与薄荷寒香交叉在一起,令这小院尽是清冷之意。正仲夏气候,这院子却没有半分燥气,更不闻蚊蝇嗡嘤,不见小虫扑人,的确叫人踏出去就不想再出去了。
他在信里安排好了墨客们的用处,叫家人飞马归去报信,又代他父亲写迎候提台的禀启。
提学下榻的房间也普通陈列得散逸:书案头摆着小巧的松石盆景;几上供一支细颈花瓶,插着半绽的粉莲;倚墙书架上摆几套新书;墙角处随便安插几处黄杨根雕木架,上摆着轻烟袅袅的山川盆景。
行到县北北高门前,已见到宋大人带着一县举子、生员、有才名的儒士在长亭相迎。方提学观察了一番县内超卓的学子,一一问了经籍,见世人都能引经据典,流利地答上来,便夸了世人几句,叮咛道:“本官不能在武平久留,待会儿便先去县学一观,再渐渐看各地社学。”
方提学猎奇地看了一眼,只见那盆景里的水面泛着云雾般的白烟,寒气劈面,竟是冰水。他想伸手去摸,宋举人忙提示道:“这里不是好冰,是加了硝石的水,取其生凉之用,也为这盆景添几分兴趣。老先生如欲用冰,下官这就命人取来。”
方提学含笑摇了点头:“你这门生真是不白认教员,得见我在面前就要我点评文章么?那也要看你写得好不好,如有好文章我天然点评,哪怕多与你评几篇也不难堪,若不好——那些不也是我的弟子?可别怪我作教员的只偏疼好门生。”
满院墨客都老诚恳实地听这位学官教诲,等他赏识够了,才跟着他和宋县令进了院子。
内里的桌椅虽不是新的,却也漆得油亮,没有甚么缺损之处。屋内窗户敞开,敞亮爽眼,四壁糊着乌黑的墙纸。墙上悬了蒲艾,和着感化多年的书墨香气、不知那边来的薄荷清气,叫人一进门便觉醒脑提神,公然是读书的好处所。
方大人点头道:“我看也不像你一个未入宦海的后学手笔。这断断乎是个爱民如子、好学不倦的老前辈自赞之语。”
课室前有一列书架,上摆着些经史旧书和门生月考的文集。
他欣喜得脸都有些红,连连包管本身要极力作文,跟着方提学进了县学。
院里修得比内里更清幽:倚墙有几竿修竹,轩窗下芭蕉半掩,院西爬一架葫芦藤,碧叶间间杂几点初开的白花。庭中青石铺地,用碎卵石攒出一道蜿蜒小径;道旁两侧贮水缸里养着碗莲,莲下金鲫鱼鳞光时动,说不出的沁心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