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各路清军得令大喜，接踵簇拥入城，大肆纵兵杀掠，旬日不封刀，前后杀人五十余万。待到此番大难过后，姑苏这座素有天国之称的江南名城，已是好像天国——那些聪明敬爱的稚龄孩童如花似玉的少男少女，慈爱驯良的老父老母，文采风骚的儒生，博学多知的智者，刻苦刻苦的农夫，夺目油滑的贩子……各式百般形形色色的人群，在清军的屠刀之下，都一起成为了填塞街巷、淤积江河的腐臭尸身。
而络绎赶到石桥边的旁人，听得这位少年说得有理，即便本来没筹算出来瞧热烈的，一时候也纷繁抡起拳头，叫唤助势起来：“……是呀！这虎丘又不是你们自家的私产，怎能这般随便兼并了呢！”
那受命守门的中年墨客，看着本身仿佛要犯了公愤，只得连轮作揖道：“……大伙儿不要闹了，我们占用虎丘乃是要会商天下大事，山上处统统限，容不下再多的人，怕出了甚么不测，还请大伙儿包涵。”
千夫所指之下，看着四周这些男人的眼神垂垂变得猥亵起来，那男装少女一时候又羞又气，却又拉不下脸来当众耍泼……幸亏，就在她羞愤欲绝之时，却看到一名峨冠博带的年青士子缓缓走来，不由得顿时眼神一亮，大声娇喝道，“……陈子龙！我找你找得好苦呀！如何到了姑苏也不来见我？！”
“……啧啧啧……看她粉面桃腮的，的确像是水塘里的嫩藕，不知哪个后生有这般艳福……”
“……呵呵，好的好的，我这就给大伙儿引见引见，她是盛泽镇归家院徐佛的女儿，客岁与我在松江了解。别看她年纪不大，倒是冰雪聪慧。她写的诗文，就连天如公（张傅）都多有赞誉呢！”
“……哎，真是世风日下啊！连个丫环都不带就出来乱跑，这女人竟然如此不守妇道！”
“……呵呵呵，老夫真是眼拙了，原來是个女娃子呀，我说她个子怎地这般娇小呢！”
说着，陈子龙便拉着柳如是，给中间的几位复社朋友引见一番，柳如是也是一一见礼应对，平静自如。世人见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弱女子，竟然就敢单独出城来闯虎丘，不由得暗赞她胆气过人，非同凡响。
“……呵呵，女人你虽说摘去了钗环，但耳根上的环孔还在，焉能逃得过鄙人的眼睛！”那守门的中年墨客伸手捋了捋髯毛，傲然笑道，“……刚才离得远，这才没看清楚，现在你却凑过来，难道不打自招么？”
对于柳如是的辩驳，陈子龙干咳了一声，正想要说些甚么，却俄然感受空中仿佛微微有些震惊。不由得回身踮起脚尖，朝着远方了望而去，仿佛模糊有一片满盈的灰尘雪雾，正在视野绝顶的郊野上腾起。
杀尽虎丘士子以后，清军又沿山塘街挺进姑苏。姑苏知府及城内缙绅听闻虎丘之变，仓猝封闭城门，预备死守。但是城中缺兵少将，亦无东西。清军遂架炮攻城，一鼓而下，守兵仓促逃散，姑苏知府于衙门大堂服毒他杀。至此，姑苏全城已然沦亡，但是城破以后，百姓仍然不平，竟有义士持弓箭，趁夜偷袭虏酋黄台吉，射伤其右肩。虏酋黄台吉负痛狂怒，遂命令屠城旬日，犒赏士卒，并以儆效尤……
崇祯七年正月，东林魁首钱谦益、瞿式耜调派后辈广发名帖，以东林、复社之名，聘请四方缙绅大会于姑苏虎丘，参议筹办义兵、保卫桑梓之事。遂结“正气盟”，推举瞿式耜为盟主，以主持军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