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高拱决然道,“正因如此,本日方请负有监察之责的诸位来此一议。”不等世人回应,持续说,“迩来,本阁部多方访咨,略知其情:那些个玩忽职守的县太爷、巡捕官,常日不留意武备,对健侠之徒又不可惩禁,任其所为。及至聚而为盗,则又自先害怕,不敢出声。巡捕官又常常受盗贼之贿,不可缉拿;既有拿获,又多放纵,却只蒙蔽上官,觉得处所无盗,而上官亦甘受蒙蔽。为何?”他又扫视世人,问,又自答道,“倘使当下无事,上官便可论资升转。习以成风,相互相效,觉得为官诀窍!因而有司蒙蔽日趋甚,而盗贼之猖獗日趋不成制。良民受其残害无所控告。直至杀官劫库,势不容匿,乃始申报,下属又以重为轻,以多为少,支吾了事。上官更加推委躲避己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以是盗贼日趋滋蔓而不成图也!”
“是。”魏学曾道,又建言说,“玄翁,无妨把比来所议条格,一并归入,一俟批红,即成法律,正可一体遵守。”
“诸位,如何?”高拱扫视世人,问。
高仪内心不悦。堂堂阁老相公,做文吏的事?可他又不好把高拱顶归去,只得有气有力地一字一句,把徐栻的奏本读了一遍。
“除典史张谨撤职这一条可准,其他倶重议!”高拱大声说,“先说巡抚、巡按御史,要通行戒饬;左参政方良曙,抚按奏本里说甚‘遥制之权,难以尽御’,诚如是,则远地不必令官代管,既代管,又说遥制不能尽御,能够免责,是何事理?念及其事发后捕盗有功,可不撤职,姑予降俸一级处罚;知县曾知经,抚按奏本说甚年力强健,操守素清,只给一个降调的处罚。诚如是,只要不贪,出多大的事,也能保住乌纱帽?县库失盗,县官之重罪,犹乃曲为回护,设如果布衣受害,更不会究查官员任务了!养乱之道,孰大于此?然此乃近时因循故套,踵而行之,而不自知其非。故套牢不成破,官以蒙蔽为当然,而盗以劫掠为当然,民之安危,谁怜之安之?知县当撤职,以儆效尤!”
“抚按奏本所拟,门生看尚属妥当。”贾三近道。
高拱喝了一大口茶,持续说:“倘如有司肯以捕盗为务,一露头即打掉,则安得积而为多?倘若处所官肯以稽查为务,凡健侠不务正业者,必加惩禁,有出而到他处者,必令里甲报知,穷其所往而拘治之,安得肆意流毒于外?倘若下属也以捕盗为务,日行体访,凡有盗处所及蒙蔽不以申报者,必减轻究,议罢其官,则彼安敢不捕?海内之以是多盗,其故可知。”
“照元翁这么说,盗贼劫库也好、杀人也罢,都是为官者的任务?”刑科都给事中贾三近一贯亢直,对高拱的政纲又多有不满,遂以嘲弄的语气问。
世人皆点头称是。
“居正所知,正如玄翁所言!”张居正插话道,“玄翁言盗贼横肆,责在官员,乃是一针见血的灼见确论!”
“诸公都听到了。”高拱开言道,“一个安义小县,四十余盗悍然劫库,此事若产生在之前,我不敢说;”他俄然提大调子,“产生在高某当国的隆庆六年,我不能忍!”顿了顿,他放缓了语速,“今海内虽称乂安,而盗贼殊为可虑。聚众杀劫,四周皆然!倘如果温饱交煎之辈铤而走险,或可了解。可据闻,今盗贼中多为健侠之徒,吃喝嫖赌,挥金如土,自相雄视,击剑杀人,肆行苛虐而无人敢招惹者。”他扫视世人,问,“何故如此?”又自答道,“究其故,皆起于有司之养寇,而成于上官之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