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蓦地打了个激灵,凝神深思半晌,长叹一声:“伯通,诛心之论,有害无益!”
“国贤,你说,”韩楫盯着王元宾道,“那些个街谈巷议都说些甚么!”
“叔大是偶然,还是用心?!”高拱口中喃喃,痛心疾首道,“看来,兄弟交谊,不复存矣!”
高拱一扬手:“谁让你胡乱猜想?”
“师相不信?”韩楫一翻眼皮,“这不又有行动了?与寺人勾搭上了!”
韩楫又一阵点头,叹口气道:“师相,另有件事,本不想说,见师相如此信赖友情盟誓,门生还是说了吧!”说着,他拿起高拱书案上的一只笔,又扯过一张纸笺,写了起来。写毕,向里推了推,拉了拉王元宾,躬身一揖:“门生告别!”
“男人汉大丈夫,安得像妇道人家似的,嚼舌头根子!”高拱神采乌青,“不要说你说的那些诛心之论、猜想之言真假难辨,即便是真的,又如何?一心谋国,用心做事,谁奈我何?”
韩楫“哼”了一声,道:“猜都能猜到!”
高拱早就模糊有此感受,又想到上午在内阁,提及这个话题,张居正沉默以对,竟至提早拜别,遂对韩楫的话,有了八分信赖,刹时生出对张居正的怨怒。既然韩楫未点名,他也不便说透,只好把一腔肝火撒到韩楫身上,他拍桌瞪眼,呵叱道:“即知之,何故不言?!”
王元宾支支吾吾,把刚才所见禀报一遍,韩楫接言道:“不是冯保,就是徐爵。寺人暗中交通阁臣,绝非光亮正大之事。”
高拱蓦地转过身来,声音颤抖地问:“皇上、皇上如何了?”
王元宾面露惭愧之色,埋下头去,用脚踢了踢韩楫,暗递眼色,向外悄悄摆了摆头。
高拱闭目不语,脸颊上的肌肉,闪电般跳了几跳。暗忖:冯保与叔大交通,意欲何为?为钻谋买官之人说项?他微微点头,仿佛找到了答案,蓦地一拍座椅扶手,道:“伯通,你说清楚,钻谋者到底向谁买官?”
“师相,此话若在半年前说,甚或一个月前说,门生都信赖,可目下,门生不信矣!”韩楫一缩脖子说。
高拱走畴昔一看,上写着:“山中宰相无官府,天上神仙有子孙。”
“这个…”王元宾支吾着,“还说,就剩张阁老了,是他的小兄弟,也一定能容。”
高拱扬扬下颌:“你写的甚么?”
“殷阁老前日离京,江陵相公为其送行所作春联一幅。”韩楫答道,又深深一揖,与王元宾回身而去。
雪还在不断地下着,吏部首门前的积雪已有半尺厚。承差在尚书直房的火盆里又加了几块尚好的红罗炭,室内的寒气被逼退了。
王元宾欠了欠身:“元翁,午后风雪高文,下吏亲领兵马司承差四周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