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维神情严峻,忙埋头阅看。
“玄翁所言,四维甚附和。”张四维点头道。虽百官皆以“元翁”尊称高拱,但张居正、张四维、魏学曾几小我却觉得称“玄翁”略显亲热,相约不改。
“喔呀!是如许,是如许!”张四维道,“我会和家舅说清楚的。”
题覆今晨始上,大抵皆如舅意,唯贡使俱留边,此亦极便,士大夫中无见地人多,异日虏或由居庸入犯,必竞为危言相射,若虏使不入京,则呶呶者无籍口。此玄翁美意。甥意,舅须申戒诸边,开市以后,不成视小贪得,失期于虏也。
“是啊,玄翁何故言此事不能准?”张四维不解地问。
高拱沉吟半晌:“令舅所言四事,可准而无他议者一;可准但需再议者二;难准者一。”高拱伸出右手,扳倒大拇指,“授予老俺印信,使其相传为重,此可准。”又扳倒食指和中指道,“请给铁锅和抚赏二事,不是不成,而是需有限定。”最后,他又竖起食指,“贡使入京,不能准!”
已过了亥时,高拱还没有回家。王诚等不及了,问得他每晚倶在吏部直房理事,便请高福带路,赶到吏部去谒。
俺答汗接到王崇古札谕,欣喜万分,抱起三娘子转了两圈,伸出双臂,仰天大笑,道:“苍穹作证,茫茫大漠,万千生灵,终究有安生日子过啦!”言毕,大声喊道,“传本汗的号令,让大小各枝首级都给我听好,谁敢再犯边劫掠,本汗拿他点天灯!”
“贡使入京不能准。”高拱持续说,随即又苦笑一声,“照理,贡使入京本属常例,也无关短长,还可慰老俺之心,本无回绝之理。”
“那么玄翁的意义是?”张四维略显难堪,忙问。
“恰是这个理儿!”高拱接言道,“须知廷议时互市并未通过,只是请皇上发纶音,内阁强压兵部题覆方勉强过关,兵部题覆中,加了诸多限定。现在要开市,上来就答应铁锅买卖,岂不激起公愤?是以这一件,不能允准,但也不能卤莽回绝。”顿了半晌,又接着道,“因北虏委实需求铁锅。闻得北虏嫁女、儿子分炊,有一口锅各分一半的,其情可悯。我之不与,他如何办?还是要抢,欲战役而不得,岂不因噎废食?我意用广锅不消潞锅,因广锅薄而不能回炉再炼;先用以充抚赏,而不准上市买卖,使彼不成多得铁,以堵朝廷反对者之口。”
张四维点头道:“朝臣强半反对互市,即担忧国朝货色资敌,特别是铁锅、斧头,都说一旦可与北虏买卖,则北虏用于打造兵器,故最为朝臣所忌。”
高拱听罢,神情淡定,边展读王崇古书牍边叮咛:“叫子维来。”
“必出缺口而后可保其完整。”高拱道,“对北虏,彼若全顺,吾全礼之;彼若全背,吾全不礼。彼如有顺有背,吾则有礼有不礼。做成此等范围气象,使彼常有恐失荣利之惧,而吾则加厚抚赏,又有以悦其心。如有不驯,便少加顿挫,以示不甚要紧之意。斯为皋牢之理也!”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对着张四维道,“子维,与北虏打交道,与其说是应对北虏,莫如说先要应对本身人!朝廷百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巴不得挑出弊端来。若过为勉强姑息责备,朝廷里那些人免不得以此为话柄,轻者攻讦为媚虏,重者扣上汉奸的帽子,不成失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