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闻《遗诏》二字,已是抽泣,他颤抖着接过,泪眼恍惚,看不清笔迹,刹时难抑哀思,大恸不能胜,终究哭出声来,边哭边向御塌叩首:“臣受皇上厚恩,誓以死报。东宫虽幼,祖宗法度有在,臣务竭尽忠力帮手东宫,如有不得行者,臣不敢爱其死,望皇上无今后事为忧。”边奏边哭,言毕已是长号不能止,陈皇后、李贵妃也失声痛哭起来。
到得乾清门,承差不敢向前,高拱已不能独立行走,张居正喊了声:“来人!”几个内侍跑出来,接着把高拱搀扶住,吃力地往里走。
杨相点头称是。他见高拱神采发乌,眼泡凸起,双眼充满血丝,不敢久待,忙起家告别。
“皇上……”高拱一看御前牌子的神情,不敢再问,双腿一软,瘫坐椅上,欲起家而不能。
太医忙起家到高拱跟前:“元翁气色不好,下吏为元翁诊治?”
一盏茶的工夫,侍直太医就到了高拱的朝房,不待他见礼,高拱就问:“皇上的病情如何?”
高拱喝了碗小米粥,即登轿上朝,气候非常闷热,坐在轿中仍不住地淌汗,昨夜的恶梦让贰内心阵阵发慌。进得文渊阁,他叮咛一个书办把问安疏送会极门收本处,又命另一个书办到南三所召侍直太医来见。
皇上听到了高拱的呼喊,左手在薄被上微微动了动,仿佛在摸索着甚么,高拱跪行着上前,伸过手去,皇上抓住了高拱的手,吃力地展开眼睛,久久地凝睇着高拱,又把目光转向太子,嘴唇爬动着,却已不能出一言。
进了寝殿东偏室,一眼望去,皇上躺在御塌上,似已昏沉不省,陈皇后、李贵妃拥于榻旁,不断地抹泪,太子站在御塌右边,稚嫩的脸上挂着泪珠。高拱“嗵”地跪在榻前,密意地唤了声:“皇上——”泪水顿时恍惚了他的双眼,他强忍哀思,没有哭出声来。
“东宫年幼,今付之卿等帮手,皇上,是想说这句话吧?”李贵妃问,虽腔调哽咽,却也安闲不迫,似早有筹办。
高仪仓猝走畴昔,他觉得张居正也和他一样来扶高拱,抬眼一看,却见他直趋御前牌子跟前,低声问:“厂公在乾清宫吗?”
“多谢元翁信赖!”杨相躬身道。
杨相连连点头,又抱拳见礼而去。送走杨相,看看要交申时了,高拱才拖着沉着的行动,进了中堂。
“皇上——”高拱唤了一声,“皇上——”又唤了一声,皇上已入垂死状况。
张居正“呼”地大出口气,大声道:“来人!”这才回身跑到高拱身边,和高仪一起把他搀扶起来,书办人等已回声而来,张居正叮咛道,“搀扶元翁,到乾清宫去!”
高拱有力地摆摆手:“皇上到底是甚么病?”
两名承差搀扶着高拱,张居正、高仪跟在身后,出了文渊阁。张居正扭头向天上看了看,日头还高悬在正南偏西方,约莫是未申间。他又看了看前面的高拱,被两个承差架着,浑身颤抖,脚步混乱,官袍已被汗水湿透,紧贴后背。可嘴里,却不住地催促:“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