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孟冲不知所措,“高老先生,还是起来接旨吧!”
高拱正想修书向殷正茂问明景象的,听张居正这么一说,也就作罢,道:“那就先等等再说。”
孟冲走上前去,搀扶高拱,道:“万岁爷已然颁下,那里能不接呢!”
奉天承运,天子制曰:朕躬膺骏命,嗣守鸿基,愿得不贰心之臣,共致大有为之治。天惟纯佑,邦欲复兴。笃生名世之英,茂翊格天之业。昭宣非常烈,诞霈殊恩。咨尔光禄大夫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兼掌吏部事高拱,振今豪杰之才,稽古圣贤之学。养气极其刚大,为世人所不能为;析理入于渊微,发前哲所何尝发。精忠贯日,贞介绝尘。訏谋为百辟之师,风采系万民之望。在先帝爰立作相,托以代言;暨渺躬先学后臣,赖其训志。偶遭谗忌,周公遂以居东;迨黜庸回,司马于焉再相。既端揆席,载摄铨衡。朕思观德化之成,卿乃以天下为任。赤忱报国,力扶既隳之纲常;正色立朝,顿折久淆之群情。内弘启沃,外竭劻勷。尽鞠瘁以不辞,当怨嫌而弗避。廓清流品,虞廷之黜陟惟明;登进材贤,汉室之循良最盛。士风丕变,吏治勃兴。泽普于民,如乔岳大川之忘我,而均蒙其利;诚孚于众,如彼苍白日之无隐,而皆信其心。且值国度多事之时,先为社稷万年之计。乃通海运,乃饬边防,乃定滇南,乃平岭表。制降西虏,坐令稽颡以称藩;威挞东夷,屡致投戈而授首。盖有不世之略,乃可建不世之勋;然必非常之人,斯克济非常之事。既大书于彝鼎,宜显现于朝廷。兹特加尔勋柱国,进兼中极殿大学士,锡之诰命。仍荫一子为世袭锦衣卫正千户。
落日透过窗棂照进文渊阁,走廊上的影子仿佛是一幅画,被日头临别前抹上了重重一笔。三阁臣埋头文牍,都没有重视到室外的这道景色。因为午前大内送来皇上为高拱的《恭建楼堂尊藏宸翰乞赐名额以崇圣泽疏》的御批,内阁里一时为皇上病情好转而奋发,担搁了批阅文牍,是以散班时分到了,三阁臣都未起家。
高拱痛苦地摇点头,道:“我不忍皇上有此一举。”
“臣接旨!”高拱应了一声,撩袍跪地。
高拱在孟冲和高仪搀扶下,颤颤巍巍起家,双手接过诰命,又跪地叩首:“臣谢皇上永久难报之恩!吾皇万岁!千万岁!”
高拱大吃一惊,道:“侯必登俄然以得病为由乞请罢斥,必有原因。”
高拱更加骇怪了:“这,到底是如何回事?”
高拱只得自语道:“喔,或许是急于报捷,一时髦未厘清?再等等,想必会奏来的。”
又过了两天,巡按广东御史赵淳论劾侯必登的弹章放在了高拱的案头。
过了两天,并未见殷正茂的请功疏,却见侯必登的奏本:为得病不能供职,仰负天恩,乞赐罢斥,以免贻累处所事。
张居正一听是颁给高拱的诰命,心想,本来神奥秘秘忙活了大半天,是为这事,他放心了。但是,听到皇上奖饰高拱“振今豪杰之才,稽古圣贤之学。养气极其刚大,为世人所不能为”时,就暴露惊奇的神情,再一听“精忠贯日,贞介绝尘”一语,更是惊奇,再听“乃通海运,乃饬边防,乃定滇南,乃平岭表。制降西虏,坐令稽颡以称藩;威挞东夷,屡致投戈而授首。盖有不世之略,乃可建不世之勋;然必非常之人,斯克济非常之事”,竟难以矜持,站立不稳,微微晃了两晃,手内心汗津津的。他看了高仪一眼,却见高仪也被诰射中的用语震惊了,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