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文华殿,高拱叫住户部尚书刘体乾:“子元,户部不当只知理田赋,水饷、陆饷,商税、船税、货税,要兼顾之。”他俄然脸一沉,“元年时,我就请户部拿松江为例列个票据,迄今也未看到。”
户部尚书刘体乾干咳了一声,道:“本部接高阁老《议处贩子钱法以苏京邑民困疏》,奉旨议复,议得恤商事五:一定时估,二议给价,三严禁革,四裁冗费,五公佥报。”
“玄翁,本日专议恤商事,玄翁奉旨主持,”张居正走到高拱面前说,“居正意,玄翁不必多言,免得降为争辩一方。居正已嘱户部侍郎陈大春、太仆寺少卿曾省吾为玄翁代言。”
“招商大班如何?”陈大春插话说,“衙门所需,张榜公示,商家志愿投帖,选质优价廉者取之。闻得居壕镜之佛朗机贩子,即好合作之法。”
“陈侍郎,你扯远了吧?说详细的!”赵贞吉不悦地提示道。他因兼掌都察院,也插抄本日朝议。
高拱记开初到都城微服私访那天,在草场街曾听一老妇提到“当行大班”导致商户家破人亡之事,此时听曾省吾说要肃除,便不住地点头。
“哼哼!”赵贞吉俄然嘲笑几声,道,“兴商虽不失富国之术,然抑末才是为政之理。衮衮诸公,朝堂之上,议这些当由吏目画策的细枝末节,岂不成笑?”
这番话高拱早就想当众说出来,本日终究一吐为快,有种畅快淋漓感。
“当行大班之制,乃祖宗成法,安得轻言革之?”赵贞吉不满地辩驳道,“科举之供应,接王选妃之大礼,各衙门所需之物,如光禄寺之供办、国粹之祭奠、户部之草料,端赖此制供役。贩子以物输于官,而官定时估付账,各得其所,并无不当。弊生于不定时给钱,脏官讹诈,禁之可也,焉能因噎废食?!”
交了辰时,高拱走出内阁朝房,张居正闻声跟了出来,高拱料他有话要说,就站着候他。
陈大春不敢获咎赵贞吉,杜口不再言。转任户科都给事中的韩揖起家道:“访得河西务大小货船,船户要缴船料,用船贩子要缴船银,进店有商税,出店有正税。河西务已有四周征税,到张家湾发卖货色,又有商税。百里以内,辖者三官;一货之来,榷者数税,商贾所利多少而堪此?”
刘体乾拱手道歉,拉了拉高拱的袍袖,走到一旁,低声说:“玄翁,本日无妨说出本相:实在,当年松江的税银,都是当场输徐府,再由都城的徐府铸银缴部。当时听玄翁一说要列单,觉得是玄翁闻知此事,要清查。”
“好一个君子不言利!误国害人至甚!”高拱大声辩驳道,“《洪范》八政,首诸实货;《禹谟》三篇,终究厚生。足见古圣贤是极重言利的。可后代陈腐好名之人,倡不言利之说,遂使陋儒不通国体者转相传习,甚有误于国事。读书人受其毒害,要么成为只会放言高论的冬烘;要么成为言行不一的伪君子,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