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复相,抵京后首日,即到草厂街私访,又迫不及待地去见陈大明。虽说是为了考查商情,以便朝廷出台恤商策;可高福暗里对房尧第说,老爷此来,必是想刺探珊娘的动静。从高福的报告中,房尧第悟出,在高拱的内心,已然有了珊娘的位置,他是牵挂珊娘的。两人遂瞒着高拱,在都城四周刺探,试图找到珊娘,哪怕查访出珊娘的行迹也好。前前后后查访了大半年,竟一无所获。两人暗自合计,只要横下心来,到丹阳邵大俠故乡去,或可有济。已悄悄整备伏贴,不巧的是,恰逢把汉那吉叩关请降之事产生,房尧第不便分开,眼看夏季到临,运河要断航,方向高拱禀报,说他欲到江南一行。
“珊娘还活着!”房尧第又道,像是摸索,又像是诈他,腔调却像是鉴定,“邵兄,你骗不了我!”
翌日晚,房尧第被请进了邵府。邵方在书房候着,房尧第出去,他起家相迎,拱手道:“失礼之处,乞请恕罪!”
“时下玄翁在朝,边务为首,一旦边务有振,则民生、财用必是急务。玄翁未曾去过江南,也不便去;门生就代玄翁走一趟,体察民情,以便为玄翁参议。”房尧第把早已预备好的说辞端了出来。
房尧第行礼,目光扫视着书房,但见书房内另辟小室,上贴红纸黑字一榜,写着:“此议奥妙处,来者不得擅入。”
“交代?”房尧第嘴角挂着一丝嘲笑,“高先生对珊娘何曾有过交代?他们之间,何谈交代?!”
“不必了吧!”邵方安静地说。
“来人!”邵方叮咛,“到曲阿堆栈,找房高,只问他新郑高老庄高宅的形制便可。”
“来人!”邵方脸一沉,喊了一声,“送客!”
“喔?果是为此事?”高拱笑问。
房尧第细心一看,书房内公然卷烟环绕,书案上摆着佛经,蹙眉问:“邵兄以大侠闻名国中,何故俄然间判若两人?”
“那么客长可为鄙人描述一二吗?”来人面无神采地说。
房尧第出京已然两个多月了,可南下的奥妙任务,却未完成。
“为何去江南?”高拱问。
房尧第明白了,邵方是来摸索,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高拱的门客,邵方不问都城高府,但问高老庄老宅,一则邵方到访过;二则冒充之人或许晓得都城高府景象,一定晓得高老庄老宅形制。房尧第不得不平气邵方的细心。幸亏他在高老庄老宅住过,三言两语描述一番,来人并不接话,拱拱手,告别而去。
“邵兄,小弟如许归去,不好向玄翁交代啊!”房尧第两手一摊说。
邵大俠乃丹阳首富,无人不知其大名,稍一刺探,就访得邵宅在南门里,一个偌大的宅邸。房尧第到了宅前,却见大门紧闭,悄无声气,只好上前悄悄扣动门环,耐烦等候。很久,首门上一扇小窗缓缓翻开,内里传出一个老者的问话声,房尧第听不懂,陪笑问:“门公,鄙人乃来自都城的客商,欲拜见邵大俠,辛苦门公通禀。”说着,把写着“房高”的拜帖递了畴昔。过了足足一刻钟,门公翻开小窗,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吴语,见房尧第未听懂,摇了摇手,“哐”地把小窗关上了。
“这是为何?必有原因!”房尧第自言自语,抓耳挠腮。思忖很久,只得写了短柬,透过门缝塞进邵宅。
邵方拱手道:“房兄,邵某已吃斋念佛,不问世事了!自打京师返来,就闭门谢客,焚香诵经,屋内此榜,未曾重视到,本日俄然看到,不觉悚然,自当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