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知县,这是你写的?”高拱举起一份文牍问。
“其因有三。”侯必登胸有成竹地说,“其一,人谓广东为瘴海之乡,劣视其地。进士出身者寥寥无几,贬谪者占多数。贬谪者不必说,即便是举人,出息安在?州县府的官员,因自知宦途有望,多甘心于自弃,遂以捞钱为首务。”
刘介大吃一惊,想不到如许的事,竟能传到高拱的耳朵里,只得红着脸,支吾道:“下吏、下吏知错,下吏只是、只是与驿丞、驿丞戏谑罢了!”
皇上驾到的鞭声响起,高拱不再说话。
“皆宦海贪墨而至!”侯必登不假思考地答道。
鸿胪寺赞礼官又展开一份圣旨,读道:“各朝觐官以领敕日为始,约限三日,倶要出京到差,免妨职业。其被斥之官,除按问追赃者外,各自放心散归自省!钦此!”这是高拱特地为皇上草拟的,历次大计所未有者。
吏部早已为皇上草拟了两份诏旨,此时鸿胪寺赞礼官受命宣读敕书:
“不贪之故。”侯必登答。
霸道行内心“格登”一声,顿时就明白了,他私行回家会王世贞的事,被延访到了。这虽大干禁条,但往者没人当回事,遇见高拱这个煞星,事事叫真儿,真按禁条衡人!霸道行觑了高拱一眼,暴露讨厌的神情,萧洒道:“家父年已耄耋,下吏正要奏请致仕奉侍,请成全。”
“皇上,”高拱开言道,“臣窃觉得,欲兴治道,宜破拘挛之说,开功名之路。当今用人,进士侧重,举人甚轻。时下州县正官举人居其6、七,然举人升迁路狭,既多自弃,遂以贪墨自利为要。及举人出身者不能有为,则又曰‘彼辈果不堪用’。然不知此为用人之制有弊而至。进士才非常之三,而使之骄;举人非常之七,使之沮,则天下之善政谁与为之?”顿了顿,接着说,“进士、举人,只是在初度授官时分歧,授官以后即当一视同仁,惟考政绩,不必问其出身。举人优,即先于进士升迁、官位高于进士,无妨也。若举人果才德出众,亦可与进士一体升为京堂,即至部卿无不成者。举人与进士并用,则进士不敢独骄,而善政必多;进士不敢独骄,则举人皆益自效,而善政亦必多。”
“拜——”鸿胪寺赞礼官一声高唱,世人行三叩礼。
轮到四川布政使霸道行鞠问了。巡抚对他的考语颇好,但吏部却另有记录,故召来鞠问。只见他迈着方步,不慌不忙地进了后堂。礼毕,高拱问:“藩台家有高堂,传闻甚是健朗?”
霸道行嘴角一撇,拱手道:“多谢成全!”
侯必登俄然哽咽道:“朝廷有廉能之臣在朝,国之大幸!必登总算看到了一丝但愿!”
这申明,曹大埜掐算好了光阴,未提早晋京,明显就没有趋谒转圜的筹算;出发与抵京日期又和路途所需光阴相合,未游山玩水,优哉游哉,而是兼程赶路。高拱与坐在右边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葛守礼互换了一下眼色,暴露对劲的笑容。
礼毕,鸿胪寺赞礼官刚要宣布散朝,高拱俄然大声道:“启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恕下吏直言。”侯必登也不逞强。
“看来,靠拿下几个赃官,也不能除此贪墨之弊。而不除贪墨之弊,何故望治?”高拱如有所思又忧心忡忡地说。他挺直身子,对侯必登道,“还是要改制!这是朝廷的事,本日不议了。懋举,越是赃官多,廉臣越是宝贵!况廉而有能,公廉有为乎?只要百姓推戴,朝廷为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