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更加暗淡下来,远处灯火模糊可见,邳州已遥遥在望。俄然,跟着“呼嗒”一声闷响,黄河在小河口决堤,浊浪滔天,一泻而下,领头的几十艘漕船,几百名漕卒,刹时被卷进巨浪,不见了踪迹。前面的船队,被滚滚而来的大水裹挟着,向南缓慢漂流,漕船的撞击声、漕卒的惊叫声,都淹没在大水如闷雷般的吼怒声里……
朱衡顶撞道:“赵阁老,责备下吏无能,下吏不敢辩;责备下吏对付塞责,下吏不敢受。高超如赵阁老者,拿出高招来,下吏不效死力落实,就请赵阁老革下吏的职!”
“嘶――!”高拱重重吸了口气,道:“记得有人反对这个做法,言黄河入海口不能以人力疏浚,当堵塞旧河决口,规复故道,引淮入河而归于海。是如许的吧?”
“停歇了?”张居正问。
高拱也不谦善,一脸得意,道:“凡事据实定策,方可有济!乃为相臣者谋国之要!”
朱衡道:“此类事年年碰到,不过乎清淤疏浚。”
高拱一向仰脸深思,见赵贞吉与朱衡争辩起来,便插话道:“大司空,刚才你说清淤疏浚,如何个疏浚法?”
高拱正在兴头上,被朱衡一搅,顿时火起,沉着脸道:“大司空一贯老成慎重,本日何故慌镇静张!”
半月来,虽连续接到宣大总督王崇古、蓟辽总督谭纶的塘报,俺答已率军退回板升,高拱的神经却并未败坏下来。板升灾荒甚重,为求保存,劫掠不成制止,焉能掉以轻心?得知俺答要西征,即知他已暂弃南侵之念,以西征掠食求生。秋防防备状况,自此可消弭了。第一次主持秋防,以全胜而收官,高拱冲动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本年漂损二十余万石,河道总督该不该撤职?”高拱反问。
“漕运总督该杀!”赵贞吉怒不成遏,大声道。
朱衡点头,道:“照这个别例试行了两年,年年漕运窒碍难行,去岁漂损漕粮十余万石。”
“斥地新河道,代替多处决口的会通旧河道,同时大力疏浚黄河入海口。”朱衡答。
舒化进得中堂,镇静地说:“禀诸位阁老,贵州事,正如高阁老所料,门生刚过保定,正遇巡抚阮文中的急足,说水西事已平,是以门生也就折返了。”
“河道总督撤职,换谁来做?”高拱问,不等世人回应,就接着说,“访得江西巡抚潘季驯是国中数一数二的治河名家。我意用他总督河道。但不能像平常那样,让谁做总督,就换成谁那套体例。”他起家踱了两步,“大司空,本年的漕船,待水势下去,设法运京;但今后如何办?这等事,坐而论道不可,你和潘季驯要到一线去,亲身实地踏勘。若能拿出分歧的计划更好,若不能达成共鸣,各拿一个计划出来,廷议一次,集思广益,以利决策。”言毕,不容世人再说话,即挥挥手道,“大司空,就照这个意义办吧!”待朱衡辞出,高拱对阁臣道,“国度有两大困难,圣怀为之忧者,一则北虏,一则漕运。费钱最多,物力性命丧失最重!却如同人陷泥沼,越是卖力,陷的越深。此二患不除,国力不复振,隆庆之治无从谈起!”
“新郑――”李春芳以语重心长地口气说,“这都是几十年堆集下来的老关键,几任在朝者都束手无策,我辈不比前任高超多少,还是渐渐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