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李泌不信赖王氏父子,只是天下危若累卵,他毫不答应再出任何差池。
在东宫日久,太子近乎言听计从尊崇令人如沐东风,陶欢然的李泌偶尔也会淡忘,帮扶太子的初心是为四海安宁、天下承平。
出乎李泌预感的是,被他寄予厚望的王霨并未能禁止幽州铁骑掀起的腥风血雨,赤县神州顿成浊浪排空的阿鼻天国。
“久居长安,竟不知边镇局势如此险恶,若碛西诸镇效仿安贼,吾家天下危矣……”建宁王强压心头不安,谦善就教道:“岳父大人,田贼手中之兵只剩万余,他不用心守城,几次反击骚扰我军,又有何益?”
在世人眼中,河东势若破竹的王正见乃太子一党为数未几的武将。李泌与王霨可谓忘年交,他天然清楚王正见与东宫若即若离。不过,即便如此,当哥舒翰奏请派刘破虏扼守蒲建渡防备王正见时,李泌还是建言贤人准予哥舒翰所奏。
葛逻禄人曾在西征石国时叛变大唐,封常清与王霨皆提示李泌严加防备心机深重的谋剌思翰。李泌担忧其在火线生乱,成心将之留在阔别华州的长安西郊,并命北庭藩属沙陀部卖力监督。
电影《教父》中有句典范台词“花半秒钟就看破事物本质的人,和花一辈子都看不清事物本质的人,必定是截然分歧的运气。” 少有令名的李泌毫无疑问属于前者,在同侪尚懵懵懂懂,不知天高地厚之际,纷繁庞大的熙攘人间早被他的七窍小巧心辨析的一清二楚、吵嘴清楚。
目前看,帝王手腕老而弥辣,轻描淡写间,盛王名誉日隆,太子一党暗淡无光。李泌坚信,一旦王正见或李光弼霸占幽州,安禄山授首之日便是东宫易主之时。
大明宫殿郁苍苍,白衣卿相心茫茫。
山林固可恋,百姓更足珍。
得知李亨为扳倒李林甫而诱使杨国忠放火燃烧盛王粮仓时,李泌对太子的质疑和不满达到了颠峰。对于东宫一党暗里的小行动,他并非一无所知,但李泌之前更愿信赖太子是被李静忠等小人蒙蔽,李亨为了自保不得不捏着鼻子忍耐些许龌蹉手腕,只要本身在,大唐毕竟会云开雾散、乾坤明朗。
幸而李泌绝非醉心权欲的庸人,一旦发明身陷歧途,旋即应机立断,阔别长安朝堂,以游历碛西之名跳出淖泥。李泌之以是如此判定,除了悔怨与避祸,还因京中已有人主动扛起保护万民的重担。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攻则攻、能伏则伏,随机应变罢了。”王正见谆谆教诲道:“洛阳失守,叛军尽得东都武库和庭州东西,我军已没法独占军器之利,攻城之难剧增,而河北诸郡县纷繁归正,义从云集,某才鼓起围城伏援之意。”
“田承嗣老于战阵,深知守城不成一味畏缩,唯以攻代守,方可耐久。”
“田贼刁滑奸滑,大人何故破之?”
可即便聪明若李泌,也有鞭长莫及之时。方才贵妃娘子找贤人泣述,在殿外躲避的李泌细细梳理、考虑政变前长安城表里的各方动静,只用半晌工夫便理清政变的缘起。
人声喧哗的紫宸殿外,翰林学士李泌瞻仰半夜时分的光辉星空沉默不语,仿佛入定普通。
人间各色人等,皆逃不脱名缰利锁,顺势利导,则无往而倒霉。看破统统的李泌,以山川为炉、云霞为食、雾岚为饮、松石为友,于无尽六合间淬炼道心,以斩断名利拘束,体味大道之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