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柒眨了眨眼睛,掩去此中涌出的氤氲湿意,又趁纳兰玉泽不重视,拿右手狠狠揉了两下发红的眼眶,复才持续四周打量。
“柒儿这是何为,莫不是要哭呢?不过是一幅画,为父这般妙手丹青但是半晌就能作好。倒是柒儿,脸上、身上都是乌漆漆一片,和门房野生的阿黄似的,羞煞人也。”
此时,雕花木门方才探出一青面白底的皂靴。
苍苍梧桐,悠悠古风;
待得路过纳兰玉泽身边,纳兰柒侧过身子,俯在比本身矮了半个头的幼弟耳边,状似密切道:“你看,有我在,父亲就看不见你。”
又走了几步,面前豁然开畅,只见一栋独立小楼,掩于蓊蓊郁郁的绿意当中。其四周清泉环抱,莺歌燕语,苍松数株,翠竹千竿。待得细看,又见轩窗掩映,幽房曲室,正上方悬了一黄梨木制大匾,书了“洗墨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半晌以后,却见他周身一震,面色欣喜若狂,全神灌输地立于案边,执起笔筒中一细狼毫笔,就着画上的浓墨勾画起来。
“柒儿,玉泽,为父过来了。”温润如玉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许是走累了,有几分慵懒,和着清泉幽幽的活动声,沁民气脾。
笔落惊风语,诗成泣鬼神。
轻描、重抹、过接、映带,饱蘸浓墨,情注毫端,只一半晌,画上就栩栩如生地立了一群振翅欲飞的金乌!纳兰俊义却也不断歇,复执起一粗狼毫笔,力透纸背,纵横挥洒,待得他放动手中笔时,画上已多了一行锋芒闪现,牵丝劲挺的大字:
书房类安设的家具倒是极其精简,只要几张雕花太师椅和一张墨色大理石大案,上面堆积着宝砚画卷,各式笔筒和数不堪数的名家诗词。
“呵呵”想起旧事,纳兰柒不由莞尔一笑,想着十几年未见过这方砚了,思念得紧。遂爬上太师椅,端起砚台,细细观赏起来。
纳兰俊义一面云淡风轻地说着,一面朝纳兰柒挤眉弄眼地做鬼脸,似是极不在乎这幅画。
纳兰柒扭了扭头,瞥见案上放着一方刻着十二生肖,纹理瑰丽的端砚,不由眉眼一亮。这方砚乃官窑特质,每年只出一方,圣上赐给了纳兰家,代价令媛。因着端砚体重而轻,质刚而柔,摸之孤单无纤响,按之如小儿肌肤,温软嫩而不滑,手感极佳,她宿世常常替父亲磨墨时,都极爱抚着这方砚。
倾墨国极尚乌鸦,朝廷明令制止捕食,官方也哄传驮日,送谷,兆喜,反哺……形形色色的各种传说,且乌鸦还素有“孝兽”之称。纳兰柒思及此,心下欣喜不已,面上倒是不显,只微微抬着头,懵懂地看向本身父亲,低声道:“爹爹,你看这画上的墨汁像不像阿柒养的的那只小乌?”
翌日,父亲见丧失了一方墨,前来问她。纳兰柒考虑着父亲极其宠嬖本身,应是无甚大事,就照实以告。哪知一贯和颜悦色,不似长辈的父亲竟然勃然大怒。倒不是气她偷偷拿东西,而是一方墨没用完就扔了。
日积月累的,砚背上竟然留下了几个小指模,父亲直直笑话她是柒才女。
身下砚台中的墨汁泼了一案,案几上一幅未完笔的画也失了半壁江山!纳兰柒面色一凛,也顾不得仪态,目光和刀子般向后刮去。
独立朴重,巍巍德荣。
此时他方才长叹了一口气,从案底拿出一琉璃酒樽,自顾自的斟起清酒,连饮三杯!复又用右手抱起纳兰柒,大声笑道:“柒儿,你莫不是上天赐赉为父的智多星。”直直在书房内来回走了三圈,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