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冲没说话,就看向顾传授,心说我这个斋长但是顾老头你塞过来的,你怎能置身事外呢?
十来号穿戴红绸无袖褙子,头裹红巾的男人正聚在一处闲谈,脚下还放着锣鼓钹铙等乐器,像是个乐班,该是筹办出演那甚么“天女散花”的节目。
“走这边,快一些……”
顾传授悠悠道:“毋要妄测民气,民气皆善嘛。”
本来顾传授还要出声怒斥,听王冲这言语,也没了动静,就捻着髯毛,浅笑以待。
“本日梅市,未时初散花楼要演天女散花,守正不去见地见地?”
王冲惊奇,就这么座县学,几十号门生,也能贪出花腔?
学正叹道:“谁让我们县学就是猪圈呢,知县新到,成心学事,顾八尺得意开宰。”
此时王冲才深切地感遭到,人的名,树的影,一旦不正,会有多大费事。王彦中为他所作的讳饰,意义又有多么严峻。
王冲恨恨地念叨着出了县学,在门口却被一个门生拦住。
王冲气得暗翻白眼,这顾传授,是用心要把他往火堆上抬。
接着陈子文又说到财产,财产这就看得更清楚了。当年老赵知县购置的两顷学田,每年还能收七八十斛米麦,现在只能收四五十斛。虽说启事之一是耕户偷偷把学田收成转到官田,对付官租【1】,但谁又晓得掌管学田出入的学官吃了多少?
顾传授嘿嘿一笑,笑得甚是鄙陋,“守正虽再无过目不忘之能,可读书破万卷,也不是你们能比的。到月尾私试,自能让你们心折口服。”
人不能貌相……
倚廓县也有县学是背了任务,可任务以外另有好处。好处之下,倚廓县的县学又被打压。大多数倚廓县的县学都很干枯,乃至很多干脆就废了,变成了只收留官员的空壳机构。
陈子文喷得义愤填膺,王冲听得心神摇摆,这环境怕不止是华阳县学才有吧,其他黉舍又能差得了多少?都是这般环境,贫苦人家另有前程?
没及多想,王冲跟了出来,在冷巷中绕来绕去,几近绕晕了头,好半天,面前才豁然开畅,接着一片火红人影入眼。
不过在这感到以外,王冲又模糊感觉陈子文这情感有些不对劲,说到顾传授之贪,黉舍之脏,就像是在说不共戴天之仇普通,仿佛有些过了。
一起闲谈,已来到城中东南,超出层层瓦檐,一座飞檐高挑的高楼自火线拔地而起,那就是散花楼。加上城西五门得贤楼,西南的张仪楼,更西面的西楼,一并合称成都四楼。
这门生不到二十,瘦肥胖弱,不比王冲高多少,身上也没多少书卷气,一双三角眼闪动不定。如果不是听到这话,王冲的第一印象会卑劣到拉入回绝来往户。
“守正啊,你是历事太少,安知这世道是何般肮脏……”
待顾传授也分开了,与学谕一同礼送的直学撇嘴道:“顾八尺恨不得那人跳出来难堪王冲,再以学规勒迫,又收一趟钱呢。”
唐时李白在《登锦城散花楼》一诗中写道:“日照锦城头,朝光散花楼。金窗夹绣户,珠箔悬银钩”,这诗王冲记得。此时远了望去,没见着金玉之光,只见光辉花色,心中也不免冲动。
有如许的冲突存在,朝廷也难以在倚廓县的学事上定下端方,只好罢休让州府与倚廓县本身博弈。
因而两人结伴,向城中东南处的散花楼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