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参谋看了一眼卫兵身后的门,扯下头上的军帽,一把摔在桌面上,端起那半杯不知谁喝剩下的凉茶,一饮而尽,然后在桌边无法地坐下来,解开了颈下的风纪扣,满面乌云发楞。
现在,胡义与田三七正站在村头的冷风中,看着村里不时走过一队队灰头土脸的肮脏兵士,他们两个土八路倒显得鹤立鸡群了,固然是一样的灰戎服,却更洁净整齐,独一的分歧,是他们的军帽上没有那颗彼苍白日徽,不过,蓝白相间的臂章,‘八路’那两个字格外清楚。
“旅座,我感觉我们不能停,追击固然摆脱了,但是不代表鬼子不会再来,这处所不能呆。”
这位梁参会面色很差,满眼血丝,话落以后回身便走,进了不远处的大宅门。
“甚么?”
从桌上拿起帽子重新戴好,梁参谋起立,深深叹了一口气:“现在……建制不全,步队很混乱,这个会……该如何开?”
卫兵咬着嘴唇不说话。
旅长没甚么反应,闲逛到了桌边,坐了,单手扶着桌子叹了口气:“总算能停下歇歇了。”
一个多月来,胡义的伤并没好利索,但是伤口都已经愈合,没有大碍了。
尖兵的戎服已经脏得生硬,仍然能看出是深灰色的,他戴了个脏兮兮的棉军帽,帽边的护耳已经被扯下来,用绳栓系在冻得青紫泛霜的下颌,可惜戎服是单的,固然他两只手都抄在袖口里,固然他佝偻着脊梁缩着肩膀背对着风向,固然他不断在冰冻的硬地上不断顿脚,固然他的鞋里塞了草,他仍然冷。同时,他另有一支背在身后的冰冷步枪,他另有一颗钉镶在帽子上的冰冷帽徽,圆圆的,彼苍白日,正像他身处的蓝白环境一样冰冷。
鬼子嫌雪尚不敷冷,便有高贵国人来添霜寒,好一个寒冬!
民国二十八年的夏季是酷寒的,不管你在那里,只要你还是其中国人,便能感遭到刻骨的冷。‘中日睦邻友爱’这句话,恰是在这个夏季,发明自日本近卫内阁之口。
梁参谋笑了,笑得很无法,带着一丝苦楚:“这是他的哪位女眷跟你说的?”
“不能呆?这不能呆还能往哪走?”
胡义先到了酒站,体味了九连和酒站的近况后,只停了没有半天工夫,便过河向南去履行他的任务,只带了一人随行,田三七。
胡义没有神采,只是下认识搓捏着冻僵的手指,看着一个个走过面前的麻痹甲士,他的内心实在是不平静的,因为他就是从如许的步队中走出来的,曾经是此中的一个孤魂野鬼,和面前这些麻痹的游魂一样行走在泥泞,和冰冷。
“停不断你都照办就是!”
北风凛冽着刮过荒漠,卷扬起阵阵浮雪,掠过间或暴露的枯黄;砭骨之下,令人感觉那无云的天空也淡了色彩,似灰,不似蓝;遮了风啸雪雾,太阳仿佛变得更狷介,更悠远,蒙上了一层冰冷的晶莹晕色,仿佛是画在天空上的,毫无怜悯毫无怜悯的安排,仅仅用作证明白日。
“甚么人?”
少校军官转而朝卫兵道:“带他们去大院。”
对方并没主动伸脱手,而是冷冰脸对着一样冷冷的胡义:“你是谁?”
风雪蒙蒙当中,一片村落的土黄显眼在地平线,在那边,在视野与雪幕后的村落之间,在一处微微坡顶,有个纤细的黑影,他在动,他不是在走,因为他是个尖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