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郡药王翻开厚重的帘子跟着望过来,眼神担忧。
百里婧摇点头,抱着他未动。
痴人说梦罢了。
他的手蓦地握得那么紧,几近将她的腰掐断,百里婧不动声色,只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只能我去,倾儿闹起来只认我,陛下累坏了,睡吧,天快亮了。”
百里御走至司徒赫身边,与他四目相对,来自高位者独占的姿势展露无遗,他冷冷反问:“赫表兄,你这话朕可不爱听,那人如此卑贱的出身,有甚么资格同朕的皇姐葬于一处?朕常常想到朕不在京中时,皇姐竟嫁与这等残废丑恶之人,便觉心如刀割。莫非赫表兄竟对那等卑贱丑恶之民气存善念?若非有他,皇姐也许还好好活着,无灾无难……”
……
掖好被角,百里婧直起家,手却被君执一掌控住,他握得很急,像是怕再也握不住,他的手很凉,比第一次牵她的手时还要冷很多。
转头望,已望不见长安城,望不见九重龙华殿,不知那人是否还肃立不动形影相吊。
御书房内,当着司徒大元帅的面,司徒赫怒与正统帝对峙:“先皇、先皇后皆已安葬,为何命人杀尽工匠监工?此等耗费人道之举,陛下如何解释?!”
“赫儿,不得无礼!你在同谁说话!”司徒大元帅听罢,厉声斥责了司徒赫,君臣有别,司徒赫刚才那几句话已充足治他的罪。以下犯上,目无圣主。
将怀中人拥得更紧了些,与她呼吸相闻:“彻夜怎的如此黏着朕?”
次年正月月朔,东兴改年号“正统”,是为正统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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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宴的胡姬很美,有一种葡萄美酒口味不错,甜美香醇,盛在夜光杯中煞是都雅,朕想在除夕夜与你共饮一杯。”
说完这句,百里婧抽回了手,回身朝清心殿外走去,再没转头看他一眼。
林花谢了春红,东昌隆京的海棠花开了又谢,黎戍的戏楼子买卖一日平平似一日,大家在传景元帝龙体抱恙恐怕光阴无多,大兴已在风雨飘摇之际,声色犬马之事不敢大肆浪费,恐稍有不慎成为众矢之的。
盛都城中虽时有乱党暴动,但司徒家用心护主,保持京中安稳,一场夺嫡旧案以司徒家的太子继位而告终,司徒家为大兴肱股之臣再不成撼动。
未至弱冠之年的年青天子,说话乃至还带着天真稚气,仿佛他杀工匠、封皇陵不过理所当然。
他早知她要走,从出宫到出城并无反对,四下里风大雪大,连车辙马蹄印也都淹没。
百里婧怀里抱着君倾,幻蝶勉强吊着他的命,她没有掌控是否能救活他,可凡是有一线朝气,哪怕走到天绝顶,她也义无反顾。鸣山当中的晏氏部族,她毕竟还是避无可避。
马车渐行渐远,九重龙华殿垂垂恍惚不清,那小我还是一动未动。
流言四起,并非空穴来风,转眼春去秋来,东兴景元十九年十月月朔,景元帝五十寿辰后第三日,病逝于皇城未央宫中。
高贤跟从景元帝近三十载,现在奉养新君,天然事事以他为尊,笑道:“陛下的墨宝,普天之下,无人比得过。”
……
少年景名,君临天下十载,那人生里死里娶回的妻、痛里怕里活下的儿子,只能隔着风雪,遥遥祝他百岁无忧。
“荣昌靖公主的墓,是陛下命人毁掉的?”司徒赫冷声问道,出口还是诘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