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昨夜当值的是御前副管事张保,与孝宗天子跟前传下来的白叟李顺德资格深远分歧,张保是淳祐帝即位新旧宫人更替时净身入的宫,因其聪明勤奋,嘴上也能说会道,会耍些官方特别是齐州的特性小把戏逗天子欢乐,一起直升,现在已坐到了御前奉养的第二把交椅上。

清楚……清楚湖州的河堤是五年前由户部上奏得了旨意批红才拨了几百万两白银下去补葺安定的,戋戋落了五日暴雨,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午膳后才要稍事憩息,昨日挨了通骂学乖了的张保立时进殿哈腰禀道:“万岁爷,御史丁茂实递牌子请见。”

丁茂实现在已觉天子大怒之下罚得太重,如果将太子打碎了恐得不偿失,正想开口劝谏,却听殿外窸窸窣窣一阵喧闹,竟是宜阳公主突破内侍的层层禁止抢进殿来。

欣然怅惘地接过宫婢递来的手巾,略略擦拭了尽是汗渍的脸颊,很久,轻声感喟。

天子一心只顾痛责太子,充耳不闻四周动静,挥腕扬鞭,忽见一道玫红色身影欺身为太子遮挡。

是夜,天子先去奉先殿给列祖列宗敬了香,才回到寝殿翻看先前命工部户部呈上来的积年洪涝施助之事的卷宗,晚间的精美糕点也一并撤了,鸡鸣时分才肯合眼憩息,实可谓勤政为民,宵衣旰食。

湖寻两州水路纵横交叉,湖泊成群,泥土肥饶,向来便是个仓禀殷实的鱼米之乡。全天下的百姓十有三四都希冀着这两州的农田果林吃饱饭,现在涝灾冲毁河堤淹没农田,一年的收成也就落了空,莫说受灾百姓饥火烧肠,那些个全仰仗湖寻两州米粮果蔬充饥劳作的百姓也必落得个众口嗷嗷的地步。

张保脸白如纸,忙不迭地掌嘴叩首,一记又一记录打实地撞在金砖上:“奴婢该死!”

“歇得好?”天子意味不明的嘲笑一声,“自是好极!都说天高天子远,湖州寻州两地与都城之间若快马加鞭半月亦可一个来回,算得上眼皮子底下了,可即便是如许——沈旭周和原俊也为了头上一顶乌纱帽敢欺瞒朕,两州都批示使、按察使亦胆敢从之,连你也敢诛心取巧地瞒我!一干人等拼着脑袋不要抢先恐后地抢着装点承平,如此乱世朕岂会歇得不好?!”

跪伏在地的太子低声哭泣,只穿戴乌黑中衣的脊背已现两三道清楚可见的血痕。

翌日昏昏沉沉地醒来,上朝,下罪己诏。

天子岂会不知堂下诸民气中所想,面上一派安静下了旨意:“在京不管官阶品级一众文臣武将两日内就施助抚恤安设之事详拟一份议案上奏,佳者择之。”

未几时,太子手里捧着一只陶罐低眉垂目地在天子面前跪下。

话罢,满殿阒然。

丁茂实年纪已非常老迈须发皆白,他先上了份折子,而后颤巍巍跪倒在地,厉声痛斥:“东宫太子,国之储君也,然言行不端耽于乐事,沉迷促织不知警省,以上等贡米鲜美鱼虾豢养之,莫不知千里以外数百万子民水深炽热乎?!”

“你们都是泥塑木雕不成?拿马鞭来!”天子话音才落,张保再不敢对付,马上命人去取了马鞭,又向天子支吾道:“陛下,公主……”

吏部尚书秦延既谏湖寻两州受灾彼苍生千上万,家破人亡流浪失所,朝廷为安抚民气理应减免赋税并遣派要员实地勘灾,当场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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