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云法师若果能斩断俗世尘缘,就不会书帖相邀,小侄本日亦不会在此。”邵长韫冷哼一声,勾唇笑道。
待世人、车马逶迤行至山脚之下,果见一侧草棚上面停了几乘竹椅小轿,上挑着轻纱薄帐。
未几时,便模糊听得钟鸣鼓响,已遥遥可见梵刹庙门隐于丛林叠翠当中。
邵长韫抢先打头,沈辛夷并子期、子姜皆上了小轿,其他丫环主子皆是随轿而行。一行人沿着蜿蜒盘曲的巷子,逶迤而行。
邵长韫垂下眼睑,神采淡然,言语如冰霜砭骨,直插大旨道:“不知谢父执唤小侄到此,有何见教。”
那小和尚诵了一句佛号,引着邵长韫一起今后山去了。待转过层层翠竹,行至一处埋没禅房前,那小和尚便不见了踪迹。只一个白发婆娑的瘦骨白叟,自房中迎了出来。
邵长韫道了谢,又恭声说道:“实有女眷,出行不便。劳烦两位师父先行一步,带几位家下人至寺内清算安设。”
邵长韫躬身执了长辈礼,缓缓开口道:“一别数载,您老一贯康宁?”
倏然,一声几不成闻的感喟之音从禅室中传来,江勇轻手推开了屋门。禅室内乌黑如夜,只模糊可见几点烛光闪动其间,如暗夜鬼火般游离缥缈。
邵长韫唤了张靖上前问话,着他安排随行上山之人。诸位女主子的贴身丫环必是随行,自不消说。除外,张靖又别的点了两个手脚敏捷的婆子,并四个聪明的小子随行。其他下人皆打发到方才那和尚所说的院内待命。
邵长韫蓦地一凛,眸色润润似有水光掠过,他微微阖目,喃喃感喟道:“除了家父以外,倒是好久未有人如此唤我了。”
那两个知客僧对视一眼,诵了一句佛号,带了几个慎重主子,沿石阶巷子上山去了。
“敝人熙攘凡尘俗世者,法师寡欲清心畸人矣。恐是道分歧不相为谋,长辈不敢叨扰,就此告别。”邵长韫眸光微凝,回身便要拜别。
谢嵩压下满腹涩然,腔调平平似从天外而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地哀凉。“本日请贤侄来此一叙,实是老朽有事相求。”
“施主为国运祈福,实乃大善之行。能来临此处,小寺蓬荜生辉。”净明主持呵呵一笑,引着世人向大殿而去。
邵长韫远远见了,便翻身上马,恭谨迎了上去,世人相互厮见过,且叙了两句官话。
胖头和尚伸手相请,带路道:“前面山脚处业已备下竹椅小轿,诸位施主且随我来。”
马车尚未停妥,前面几架青布小车上已连续下来几人,恭谨立于车马两侧听差。那胖头和尚见车上所载奴秀士数浩繁,不由为莫非:“小寺虽说处所尚大,可本日正值月朔日,香众云集,只恐诸位施主起行不便。”
只见那沈辛夷与邵子姜皆头戴轻纱帷帽,扶着丫环徐行而下。邵子期年纪尚小,自是不消遮面。还不待朗月相抱,自挑了帘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现在且说邵长韫一行车马行至天普山前,早有两个知客僧在山脚下合手相候。一个胖头圆脸,一个长脸猴腮。皆披着一身旧僧袍,俱是慈眉善目。
谢嵩唇角索索颤抖,声涩语咽地叫道:“平渊,暂请留步。”
邵长韫笑而不语,随江勇步至一处禅室门前。江勇抬手重叩门扉,恭谨说道:“主子,定国公已到。”
“叩请国公爷大安。”江勇脸上声色不动,控身说道,“主子在内里等您,且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