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帝王连哀痛都是沉寂孤单的,他并不堕泪,只抱着她,看着她容颜肥胖,逐步、逐步地为寒暑不制的光阴吸透……
那女人却在向她笑:“如何,皇后娘娘有点冷啦?臣妾给您打窗子——”说着,便踱步至窗前,踮了脚,悄悄将绡帐拂上。转头又笑着看她:“娘娘——你说,陛下如果晓得本相啦,该如何对于您呢?阿沅翁主不幸呀,陛下也不幸——臣妾传闻,翁主那头快畴当年,陛下握着她的手,眼泪汪汪的,只说:‘求你不幸不幸朕,不要走,打今儿起,朕可连个能说说话儿的人都没有了!’——娘娘,您何时谅解过陛下?臣妾是真真儿心疼陛下,这也便是臣妾盛宠不衰的启事吧,您说呢?”
她也满不惊奇,径直走上前去:“本宫来啦,本宫知娘娘挂记念着,便来啦。”
钩弋夫人较着棋高一着。
朕想,她必然也思念朕。梦里小人作兴,拿大钉扎朕,这巫蛊诡术当真是充盈宫闱,她竟推开朕,为朕挡去。朕真怕她受伤,她打小儿身子骨弱。
天子努了努嘴角,声音嘶哑如扯破的帛,在殿宇中盘桓直上:
“本宫该想到——”她颤抖着声音,似在自嘲,语气却清楚那么悲惨:“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陛下与太子,怎会闹至本日这境地?”便狠指钩弋:“是你!本来都是你!你这祸害——”
她仰天大笑,一双眼睛浮泛失容,半点儿无神采:“臣妾没疯!臣妾复苏的很!现在我有甚么话是不敢讲的?臣妾妄图陛下能饶过我?三位公主已经去了,若然据儿再有差池,妾生无可恋!……现在又有甚么是不能坦言的?陛下,臣妾会教您悔怨!臣妾会杀掉您最正视保重之人!”
她顿了顿:“陛、陛下……”
卫子夫被人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时,中宫寂火灭了大半,各处狼籍。
害怕难安的椒房,没有等来安然的动静。
“皇后娘娘,您当年为甚么不肯放过臣妾的娘?若臣妾娘亲安乐安康,妾天然当居宫外奉侍,凭这平生,再无机遇入得汉宫。您便不会遇见我,妾平白不会与这宫室添乱!娘娘的儿子,还当是太子!可您……为何要派人杀了我娘?”
“你——你——”她抬手,恶狠狠地指着钩弋夫人:“你不怕遭天打雷劈!本宫的据儿,到底那边波折了你?!”
朕悠长都在做同一个梦。梦见了她,却看不清脸。是博浪沙的风,将朕的眼睛吹的愈来愈恍惚。
卫子夫的瞳人蓦地睁大:“是——是她——”
汉室未央,一任千秋。
远外晦色天幕下,太子雄师长驱直入,与天子亲军鏖战正酣。
她在说话。
征和二年秋七月,按道侯韩说与使者江充掘木人始发东宫,构陷太子据。太子奔告其母,皇后卫氏恐惶,因与太子议,议决行刺江充。
远在椒房的卫皇后闻听陛下此言,吓懵怔畴昔,药食卧榻下,阖宫人经心折侍,方才醒转来。
她伸出的手迟迟不下,目色是深浓的,瞳人里似落尽桃花,她留给帝王最后的印记是那般夸姣。一个深眸,一弯笑意不灭的弧度……
天子气血上涌,愤怒不能自已,因说:“朕瞧你是发了疯了!满口胡言!”
卫子夫一怔,忽地抬开端来看她。盯住她,就像盯瞧个怪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