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帝王。
或许是爹和娘驰念长安啦。
个个叩首如捣蒜。
雪絮满长安。
金俗是他同母异父的长姐。娇娇当然晓得。
后又闻甘泉有吉相,树生玉,天子于殿上悲坐,命呈。
他的弟妇公主们在做着同当年平阳一派的事儿。选进美人,一朝得幸,余众便是鸡犬升天。
小婢哆颤抖嗦走向老迈的帝君。
他想起了博浪沙的少女。那一年他打趣要将小女人嫁与太子据,恍然多少年畴昔了……太子已归上天宫,不知那少女早嫁做人妇多少年。
他的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禀陛下,昌邑王薨……”
娘的手在抖。
天子颓坐龙座之上,冕冠十二旒粉饰了他的眼——
娘一愣,回神缓笑:“迟儿及笄啦,迟儿情愿吗?”
爹爹喊娘名字的时候如许专注和顺,娇娇,娇娇呀——连眼睛里都闪着光芒。爹爹搂过了娘的肩膀:“若不是你,只怕楚姜前些年就死在高墙里头了。这数几年的工夫,都是偷来的福分——”
“博浪沙风景独好,迟儿生在这儿养在这儿,不亏。”娘笑了。
“莫想这很多烦苦衷,”爹说,“如若博浪沙待不得了,我们便带着迟儿远走高飞!娇娇,你内心藏着事,若不高兴,我便带你去寻那孩子,我们养大她,让她和我们的迟儿一块长大,做个伴。”
阿迟五岁,会跑会跳会刺花儿。
阿迟说:“只瞧这玉通透敞亮,迟儿从未见过,故此,才有些喜好。”说罢,阿迟便低下了头。
阿迟感觉雀儿能够飞回深山里寻它的娘了。阿迟便喊:“娘!迟儿要把花雀放了,娘,娘,您给雀仔子做顿好饭罢!娘呀——”
她不敢。
娘便笑:“迟儿还小,骨朵似的总要长得旺茂些。迟早是水灵灵的模样。莫急。”
阿迟昂首,却瞥见娘一双泪雾蒙蒙的眼,眼中含着浮动的光影。一晃,这才瞧清了,是月色下随风轻摇的竹子,在娘的瞳人里,几是化成了碎影。
阿迟说:“娘呀,迟儿差点忘啦,那位行脚先生给我留下了一枚玉呢,他说不值钱的,迟儿这才敢收。”
都不要朕了。
天子起家,展转端倪里,早已攀满入骨的孤单。
“但是,娘——阿迟养它好好久,它不跟阿迟道别呀。”
“朕……要去博浪沙,瞧瞧。”
天子忍耐,微动了动眉。
天子颤抖着唇:“羽林卫听令——寻甘泉宫送玉之人!朕要见那人!”
“朕有多老了。”天子说这句话的时候,恍然怔滞,他缓缓抬起了手……
举汉宫,无人敢叫这个名儿。
小孩儿哭得更悲伤。
天子一怔,俄然变了神采。
美妇人左摸右看,甚觉不放心。
“哇——”孩子的哭声震警了小屋。美妇人仓惶推竹门而出,见伏地的幺女,满脸是泪,不觉心疼极了,忙扶起孩子,严峻道:“迟儿,磕着啦?”
阿迟抬起小手抹了抹泪。
天子的宫闱,只要天子晓得。阿沅已经不在了。
天子道:“过来——”天子的手并未放下。他仿佛半分也不觉疲累,便这么虚悬,不上不下。
阿迟这时才认识到,娘和爹的口音,和博浪沙居地百姓显有分歧。
娘笑着,温温婉婉伸手摸她的发。眉眼里透着一股子垂怜与和顺。娘有了些年龄,可还是这么美。一双眼睛像春季落下的繁花似的,流眄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