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春纤悄悄唤了一声儿。
“我好着呢。”黛玉笑着将那扇子夺了过来,又细看春纤两眼,反与她扇了扇,抿着嘴笑道:“我瞧着,倒是你合该这么扇一扇呢。”这却说得不错,她生来体弱,这些年细心将养着,也略有不敷,不免身姿柔弱,夏季虽觉冰冷,夏季里却向来不觉非常暑热,体自清冷无汗。倒是春纤面色绯红,额上已是蒙上一层浅浅的细汗。
这般谈笑一阵,世人便俱是回到屋子坐下。
黛玉伸手握住严氏的手,笑着道:“嫂子降阶相迎,我又如何受得?自来都是亲戚,又有长幼之分,何必如此?”严氏闻谈笑道:“虽说你我本是平辈,到底相差十余岁,你又极好,我内心倒似将你当作女儿普通,很有些靠近之意。现在不过略走两步,又有甚么?”
严氏见她说得情致委宛,内心越加喜好,略说了两句话,便令杨欢好生领着黛玉去园子里顽一回:“也不过是平常花木,幸亏现在正当时候,倒还可一观。”黛玉杨欢俱是含笑应下,且先送严氏拜别,才是双手交握,一道儿往花圃子里去。
黛玉眉尖微蹙,神情恹恹,只倚在榻上翻着一册书,听得这话,她也不过转头望了春纤一眼:“这两日懒懒的,竟提不起神来……”说了这一句,她忽而想起那杨家与顾家也有干系在,若本身畴昔,春纤说不得也能见一见那顾茂。想到这一处,她顿了顿,又收回了前头的话:“罢了,出去涣散一回,也是好的。”
这两盆兰花,一则是蕙兰名品程梅,一则为春兰名品宋梅,枝蔓伸展,花型清幽,自有些许暗香模糊幽幽。黛玉细看了一回,便点头道:“果是好的。”便令一盆放在桌案之上,一盆放于案几上,手指悄悄拨动了花叶,神情不觉舒缓起来,随口又令抓一把子钱与那两个小丫环。
黛玉目光一转,昔日头处望了一眼,便笑着道:“想来那车马已是安设了,我先畴昔罢,免得他们空等生怨。背面薛女人并二表哥得空,我们再渐渐说话,也是不迟。”
那小丫环再没想能得这么一个脸面,不由喜动色彩,忙笑着谢过赏钱。紫鹃含笑抓了一把子铜钱打发了她们,转头便与黛玉道:“阿弥陀佛,女人连日没个精力,现在终有点笑影子了。”
宝玉见她眉眼委宛,言语温和,偏有带着一股洁净女儿姿势,心中愈发看重,不肯违逆了半分,虽说很有不舍,还是点头笑应了下来。宝钗在旁看着他们言语去处,眼中波光流转,唇角笑意却不减半分,目睹着黛玉拜别,她细看宝玉两眼,方转头望向贾母的屋舍,心中考虑不休,一时竟也有些失神。
她这般想着,却不知那边顾茂身形微僵,半晌后才是重头拾级而上,眼角犹自往黛玉之处望去,暗想:虽是闺阁女儿,却得数面之缘,又有春纤之事,莫非这也是缘分使然?
想到这里,严氏不由微微一叹,转头却见着春纤正立在一侧,眉眼如画,与黛玉一站一坐,一明丽一飘逸,真真是相映成辉。她心内不由一动,那边黛玉已是为着那一声感喟,转头望向她:“嫂子可有甚么事须得办去?”
两人说得客气里透着密切,杨欢在旁听着不由一笑,道:“自那今后,母亲总念着表姑,连着我也不似前头看着好了。我还迷惑呢,本来竟是这么一个原因。唉,说的是旁小我,我再不平的,偏是表姑,便是嘴里不平,内心也得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