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又是排揎我。”春纤也不恼,自取来帕子拭去额间细汗,又与黛玉谈笑两回,不觉便是到了杨府,自角门而入,又坐青绸小轿到了后院儿,早有严氏领着杨欢相迎。
这两盆兰花,一则是蕙兰名品程梅,一则为春兰名品宋梅,枝蔓伸展,花型清幽,自有些许暗香模糊幽幽。黛玉细看了一回,便点头道:“果是好的。”便令一盆放在桌案之上,一盆放于案几上,手指悄悄拨动了花叶,神情不觉舒缓起来,随口又令抓一把子钱与那两个小丫环。
见她回转过来,春纤便笑着取来一匣子笺纸并笔墨来。
高门深户,煊显赫赫,谁又晓得内里究竟是个甚么风景呢?
她这般想着,却不知那边顾茂身形微僵,半晌后才是重头拾级而上,眼角犹自往黛玉之处望去,暗想:虽是闺阁女儿,却得数面之缘,又有春纤之事,莫非这也是缘分使然?
宝玉见她眉眼委宛,言语温和,偏有带着一股洁净女儿姿势,心中愈发看重,不肯违逆了半分,虽说很有不舍,还是点头笑应了下来。宝钗在旁看着他们言语去处,眼中波光流转,唇角笑意却不减半分,目睹着黛玉拜别,她细看宝玉两眼,方转头望向贾母的屋舍,心中考虑不休,一时竟也有些失神。
黛玉从匣子里挑了一张天水碧小笺,挥笔泼墨,勾了一支墨色梅花,方又提笔应了邀约:“令人送畴昔吧。”春纤应了一声,唤了两个婆子叮嘱一番便自返来。刚巧紫鹃从贾母处返来,背面两个小丫环正捧着两盆兰花:“女人,老太太今儿有了兴头,令人拾掇花儿,瞧着这两盆倒还使得,便叮咛送与女人顽。”
对此,黛玉浑然不知,她虽也知宝钗博学,宝玉温存,但前头各种事端,实在让她对贾府生出几分拜别之念,不过她一个孤女,此身无计,不得不居于贾府当中罢了。也是是以,自入了车马,离了贾府,她不觉深深一叹,顿觉肩上松快三分,内心也少了几分愁绪。但是端的发觉到了这般心机,她却忍不住挑起帘子一角,竟回望贾府。
黛玉内心想着,目光当中便生出几分茫然,半晌才是垂下视线,复又轻叹一声。就在此时,春纤取了一把扇子与她扇了扇,笑着道:“在外头不感觉,肩舆里便有些气闷。女人可感觉好了些?”说着,又取来一块纱帕,悄悄擦了擦她的额头。
“又浑说。”黛玉面上微红,含嗔带怒地瞪了她一眼,道:“便没个旁人,也分歧这般自吹自擂的。”春纤只抿着唇笑,眉眼弯弯间,天然有一派明丽:“我原说得至心话,再无半点谎话。”
“薛女人原极故意的人,如何又说如许的话?”黛玉不咸不淡回了一句,转头看着宝玉犹自巴巴看着本身,心下一软,言语也温和了三分:“表哥放心,不过是这两日天儿不大好,我瞧着阴雨绵绵,花柳无色,不免也有些愁绪积在心底。今儿云销雨霁,却又不见非常暑热,心底便有些欢乐。不过一时伤春悲秋之意,倒不是旁的甚么事。”
由此便要告别而去。
黛玉便横了她一眼,目光有如春水,丝丝脉脉,便是春纤一个女孩儿瞧见了,也是感觉芳心微颤,不由得道:“女人这一眼望过来,我内心都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