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如此,常老太太见着了她,却不提甚么陶家,只拉着她的手笑道:“本日我那小孙女儿剪了一枝桃花,送到我跟前来,我瞧着她,倒是想起你来。反正又是无事,家常里呆着,竟也是无趣,便来看看你。未曾想,你倒是比头前还瘦了些――现在且是春日,如何竟就苦夏起来?”
黛玉见她这般谈笑晏晏的,内心倒有几分酸涩起来,只垂下视线,低低着道:“原是春日里,咳嗽多些,饮食上头也怠懒了,并没有甚么大碍。”含混带过这一件事,她便与常老太太说了一阵家常话。
黛玉听得这么一番话,心中雪亮。
她口里说着,但想着这一番浑浊事儿,到底内心过不去,竟另有几分郁郁难平。紫鹃瞧在眼底,实在安慰,却又没个别例,一时碰到晴雯看望,便将这事说与她来。
这话说得不错,紫鹃内心一想,便也点了头:“你说的也是,这几日顾家那边慌乱,可等畴昔了,女人必然要邀与春、顾女人说话儿的。”
她话还没说完,贾母已然开口道:“老姐姐且缓一缓,她是个身子弱的,怕是一时经受不住的。”
“老太太许是有旁的考虑,也未可知。”紫鹃口里说着自个儿也不甚信赖的话,满内心只为黛玉担忧:“可有如许的名儿,陶家猜忌,旁人家便没个想头?女人的大事,可如何办?”
贾母在旁看着,倒是眉头一动。
这话一句句的,说得晴雯也红了眼:“我们人小力微的,又能如何?”口里说着,她伸手要拉紫鹃的手,一时瞅见自个儿手腕上带着的芙蓉赤金镯子,倒想起送它过来的人:“紫鹃姐姐,这事儿春、不,是顾女人那边但是晓得?”
“你如何还似个暴碳普通,快别叫唤了,外头的人闻声,又要生出事来――这事儿,自老太太开口压住,上高低下皆是不敢提的。”紫鹃提及这话,面色也有几分沉郁,见着再没轰动了人,倒是替黛玉落了两滴泪珠儿:“女人一句话不说,内心却实在闷着的。我在她跟前,半个旁字也不敢说,只要劝着的。可转头自家想起来,都感觉酸苦,说着是骨肉亲,道的是舅家母族,谁个真念着我们女人了?”
贾母方不言语,只听着常老太太将陶家变卦一件事说了个清楚:“原是他们不知内幕,听着些闲言闲语,觉得你外祖母故意亲上做亲,实不肯拆散良缘,迟误了你,方要将早前说定的婚约作罢。我虽辩白了一番,无法也不知甚么人说的胡话,竟让他们非常信真,只说成心成全,竟执意毁约。唉,也是我无能,只能求个守口如瓶,旁个再不好强扭的。”
黛玉见她如此,内心更加黯然伤感,到底几次旧事上认得了亲疏两字,便只垂着头以礼相对,略说两句便辞职了。及等归去说与紫鹃,她自个儿便又红了眼圈,道:“这门婚事作罢,我却也不恼陶家。没得闹出那么个名儿,他家也是好好儿的端庄人家,又是如许的大事,生出猜忌来也是不免。可老太太她……”
黛玉自来狷介喜洁,虽知这是世情常理,到底未曾有甚刻骨铭心之事,便只略有忧愁罢了:“自来清者自清,如有一双慧眼能看得明白,天然不会错认了。陶家生疑是常理儿,却也只是常理儿罢了。”
“便就是如许,到底也说一声儿。”晴雯虽觉这话不错,可想着顾茜向来看重黛玉,自家来往也便宜,便道:“好不好,让她晓得这事,今后与林女人见了面,也内心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