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暂将他事不表,且说赵府当中。因着佳言同佳音的婚事都将近了,是以赵家比往昔更繁忙十倍;偏生柳氏却于日前恹恹得了一病,虽心下挂记女儿嫁奁等事,却渐觉力不从心,开初还竭力支撑着起来看众家人办理,厥后竟自卧床不起,家中一应之事皆由佳言兄妹支应。
春闻言,心下暗忖道:“这倒是提点我这家中之人多不成信;唯有这两个是贰亲信之人,倒可一用。”是以强自平埋头神,欠身接过盖碗来,低声道:“大爷说的,我记下了。”佳言闻言便知迎春已然通透,也并未几说,一行他两个吃罢了,绣橘香桃两个便替迎春卸了钗环,换了衣裳;缀锦连环两个带着二人行了礼,自往外间安息,二人便往帐中睡下。
如此佳言心下想定,未几时便往外应酬罢了,亦未曾多喝酒,乃教人取湿帕子擦了手脸,方往新房中来。因见迎春犹在那边坐着,便向一边的丫环问道:“你们奶奶吃了甚么未曾?”那丫环道:“奶奶一向在这里坐着,奴婢也曾问奶奶可要用甚么,奶奶只说不饿。”佳言闻言点头道:“既是如此,你们且下去罢,留缀锦和连环在这里便是。”想了一想,又指绣橘同香桃道:“你两个也留下服侍。”
一向到过了年节,出了正月,便是佳言同迎春婚期;那日迎春一早便起来梳洗,几个姊妹都来了,挤在屋里瞧着绣橘同新拨来的丫环香桃几个替迎春插戴。邢夫人亲来替迎春梳头,瞧着人替他开了脸,又说了很多吉利话儿;凤姐儿亦抱了贾若在一旁凑趣。一时花轿临门,内里早有分付下的人在那边放炮仗迎轿,虚拦了一拦,便教花轿进了门停在那处;又有专人持着镜子往轿中照了一回。此皆是既定风俗,不必赘述。
诸位见了:迎春一个金闺蜜斯,却如何晓得这些大师子当中的阴私事体?本来邢夫人晓得赵家道况,唯恐柳氏心下有些不忿,设想暗害佳言同迎春两个,是以便将那些事体遴选着同迎春讲了,又教他往这边来时,切不成随便动茶水吃食等物,以免此中有人做动手脚。现在看来,却公然不出邢夫人所料;柳氏当日虽迫于赵鹏宇所言,不得不将佳言认于膝下,却还是想着他日若本身得子,定然不能教佳言将这嫡宗子之位占去;万一佳言再有嫡子,可不更加难办?是以虽病得卧床不起,却还是公开教人在这新房当中的茶水吃食里下了些肮脏物事,幸得迎春一早便得邢夫人叮嘱,并未曾动过一分一毫。
且说迎春穿戴罢了,便往上房拜了贾母,又返来拜了贾赦同邢夫人。未几时便有人来报说吉时将到,喜娘来催了三次妆,邢夫人方抱他至本身怀里,喂他吃了些点心,又教他在袖子里塞了些点心充饥,方才笑道:“教你哥哥背了你出去罢。”只是迎春闻得这一句,不免眼泪又要滚将下来;邢夫人也甚是伤情,乃勉强笑道:“我儿,今儿大喜的日子,且莫如此。三日以后你还返来,到时又能见的。”众姊妹也都一起解劝,作好作歹地教迎春收了眼泪;因而又重上了脂粉,盖上了盖头;两个喜娘搀着起了身,贾琏早在门外候着了,见诸姊妹都避了开去,便出去背了迎春,一径送他往花轿中而去。邢夫人倚门瞧了半晌,直至肩舆出得门去,瞧不见了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