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邢夫人返来,倒在房中怔怔的坐了半晌;凤姐儿知其心下所想,也不敢说甚么,只在一旁陪侍着。偏生贾若坐在凤姐儿怀里,却昂首问他母亲道:“姑姑往人家家去了未曾?”只这一句却引得邢夫人悲伤起来,眼圈儿便红了,乃将贾若抱到本身怀里道:“你姑姑往你姑父家去了。”只是贾若见邢夫人哭了,却忙伸动手去替他擦眼泪,道:“姑姑明天大喜,太太不消哭得。”邢夫人见他如此,倒笑了,搂着他道:“小鬼头儿,谁教你的这些?必然是你娘。”如此方转悲为喜,又同凤姐儿往贾母出来,不在话下。
【第一百回】赵公子猜疑试情意·邢夫人远见破构造
一向到过了年节,出了正月,便是佳言同迎春婚期;那日迎春一早便起来梳洗,几个姊妹都来了,挤在屋里瞧着绣橘同新拨来的丫环香桃几个替迎春插戴。邢夫人亲来替迎春梳头,瞧着人替他开了脸,又说了很多吉利话儿;凤姐儿亦抱了贾若在一旁凑趣。一时花轿临门,内里早有分付下的人在那边放炮仗迎轿,虚拦了一拦,便教花轿进了门停在那处;又有专人持着镜子往轿中照了一回。此皆是既定风俗,不必赘述。
佳音见他母亲病重,心下也自焦急,乃教人四周去寻医士来看;谁知寻来之医士却众口一词,道是“偶感风寒,静养为上,不成费心”;偏生二人婚事期近,鹏宇又要办理了往任上去,恰是忙得不成开交之时。佳音平日便是个好揽事办的性子,况生性好强,故而一口回绝了他父亲意欲请他舅母同伯娘来之发起,本身将这家中之事一力担起;有内里之事,便使他哥哥去办理,竟也将这常日事体磕磕绊绊办理过了。
众丫环闻言,皆福了一福下去。佳言见世人走了,方又向此中一个圆脸庞的丫环,名唤缀锦的道:“去换一壶茶来,再教菱花将炖上的莲子羹盛一碗来与你奶奶吃。”一面见缀锦往外头去了,却向迎春笑道:“家中诸事有些烦琐,夫人勿怪。这茶也凉了,却幸得你未曾用过;方才忙着出去,竟忘了叮嘱你,是我的不是了。”
那厢迎春坐在轿中,虽是他母亲嘱了他很多事体,却还是心下忐忑;又记得人说的“不成在轿中起家”等语,是以一动也不敢的。只感觉那肩舆悠悠地晃着,不知过了多久,方闻得内里炮仗声响,肩舆又晃了几晃,便停下了,料知已是到了赵家,忙自坐得端方了些,手内心却微微地沁出些汗来;待有人掀了轿帘上来扶了,先跨过一个马鞍,一起踩着红毡下了地,牵了红绸子的一端,至得喜堂当中,三拜拜过,便拥了进阁房中去。
诸位见了:迎春一个金闺蜜斯,却如何晓得这些大师子当中的阴私事体?本来邢夫人晓得赵家道况,唯恐柳氏心下有些不忿,设想暗害佳言同迎春两个,是以便将那些事体遴选着同迎春讲了,又教他往这边来时,切不成随便动茶水吃食等物,以免此中有人做动手脚。现在看来,却公然不出邢夫人所料;柳氏当日虽迫于赵鹏宇所言,不得不将佳言认于膝下,却还是想着他日若本身得子,定然不能教佳言将这嫡宗子之位占去;万一佳言再有嫡子,可不更加难办?是以虽病得卧床不起,却还是公开教人在这新房当中的茶水吃食里下了些肮脏物事,幸得迎春一早便得邢夫人叮嘱,并未曾动过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