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大师归坐,复行起令来。此次在贾赦手内住了,只得吃了酒,谈笑话。因说道:“一家子一个儿子最孝敬。偏生母亲病了,各处求医不得,便请了一个针灸的婆子来。这婆子原不晓得脉理,只说是心火,现在用针灸之法,针灸针灸就好了。这儿子慌了,便问:‘心见铁即死,如何针得?’婆子道:‘不消针心,只针肋条就是了。’儿子道,‘肋条离心甚远,如何就好呢?’婆子道:‘无妨事。你不知天下父母心偏的多呢。’”世人传闻,都笑起来。贾母也只得吃半杯酒,半日,笑道:“我也得这个婆子针一针就好了。”贾赦传闻,便知本身出言冒撞,贾母狐疑,忙起家笑与贾母把盏,以别言解释。贾母亦不好再提,且行起令来。
因而又伐鼓,便从贾政传起,可巧传珍宝玉鼓止。宝玉因贾政在坐,自是踧踖不安,花偏又在他手内,因想:“谈笑话倘或不发笑,又说没辩才,连一笑话不能说,何况别的,这有不是。若说好了,又说端庄的不会,只惯油嘴贫舌,更有不是。不如不说的好。”乃起家辞道:“我不能谈笑话,求再限别的罢了。”贾政道:“既如许,限一个‘秋’字,就即景作一首诗。若好,便赏你;若不好,明日细心。”贾母忙道:“好好的行令,如何又要作诗?”贾政道:“他能的。”贾母传闻,“既如许,就快作。”命人取了纸笔来,贾政道:“只不准用那些‘冰’‘玉’‘晶’‘银’‘彩’‘光’‘明’‘素’等样堆砌字眼,要另出己见,尝尝你这几年的情思。”宝玉听了,碰在内心上,遂立想了四句,向纸上写了,呈与贾政看,道是:“……”贾政看了,点头不语。贾母见这般,知无甚大不好,便问:“如何样?”贾政因欲贾母高兴,便说:“难为他。只是不肯读书,到底词句不雅。”贾母道:“这就罢了。他能多大?定要他做才子不成!这就该嘉奖他,今后更加上心了。”贾政道:“恰是。”因转头命个老嬷嬷出去叮咛书房内的小厮,“把我海南带来的扇子取两把给他。”宝玉忙拜谢,仍复归座行令。当下贾兰见嘉奖宝玉,他便列席,也做一首,递与贾政看时,写道是:“……”贾政看了,喜不自胜。遂并讲与贾母听时,贾母也非常欢乐,也忙令贾政赏他。
公然贾珍煮了一口猪,烧了一腔羊,余者桌菜及果品之类,不成胜记,就在会芳园丛绿堂中,屏开孔雀,褥设芙蓉,带领老婆姬妾,先饭后酒,畅怀弄月作乐。将一更时分,真是风清月朗,高低如银。贾珍因要行令,尤氏便叫佩凤等四小我也都退席,上面一溜坐下,猜枚划拳,饮了一回。贾珍有了几分酒,益发欢畅,便命取了一竿紫竹箫来,命佩凤吹箫,文花唱曲,喉清嗓嫩,真令人魄醉魂飞。唱罢,复又行令。那天将有半夜时分,贾珍酒已八分。大师正添衣饮茶,换盏更酌之际,忽听那边墙下有人长叹之声。大师明显闻声,都悚然疑畏起来。贾珍忙厉声叱咤,问:“谁在那边?”连问几声,没有人承诺。尤氏道:“必是墙外边家里人,也未可知。”贾珍道:“胡说!这墙四周皆无下人的屋子,何况那边又紧靠着祠堂,焉得有人!”一语未了,只听得一阵风声,竟过墙去了。恍忽闻得祠堂内扇开阖之声。只感觉民风森森,比先更觉凉飒起来,月色暗澹,也不似先明朗。世人都觉毛发倒竖。贾珍酒已醒了一半,只比别人支撑得住些,心下也非常疑畏,便大没兴头起来。勉强又坐了一会子,就归房安息去了。次日一夙起来,乃是十五日,带领众子侄开祠堂,行朔望之礼,细查祠内,都还是还是好好的,并无奇特之迹。贾珍自为醉后自怪,也不提此事。礼毕,仍闭上门,看着锁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