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灯焰已昏。寒塘渡鹤影,
后书:《右中秋夜大观园即景联句三十五韵》。
吟诗序仲昆。构思时倚槛,
空剩雪霜痕。阶露团朝菌,
黛玉不语点头,半日随念叨:
三五中秋夕,
传花鼓滥喧。晴光摇院宇,
黛玉笑道:“‘分瓜’但是实实你的诬捏了。”湘云笑道:“明日我们对查了出来,大师看看,这会子别迟误工夫。”黛玉笑道:“虽如此,下句也不好,不犯着又用‘玉桂’‘金兰’等字样来塞责。”因联道:
湘云笑道:“这一句‘几处狂飞盏’有些意义。这倒要对得好呢。”想了一想,笑道:
妙玉忙命小丫环引她们到那边去坐着安息吃茶。自取了笔砚纸墨出来,将方才的诗,命她二人念着,遂重新写出来。黛玉见她本日非常欢畅,便笑道:“向来没见你如许欢畅。若不见你如许欢畅,我也不敢冒昧就教,这还能够见教否?若不堪时,便就烧了;若还可政,即请改正改正。”妙玉笑道:“也不敢妄加评赞。只是这才有了二十二韵。我意义惟着:你二位警句已出,再若续时,恐后力不加。我竟要续貂,又恐有玷。”黛玉从没见妙玉作过诗,今见她欢畅如此,忙说:“公然如此,我们的虽不好,亦能够带好了。”妙玉道:“现在收结,到底还该归到本来脸孔上去。若尽管丢了真情真事,且去搜奇捡怪,一则失了我们的闺阁脸孔,二则也与题目无涉了。”林、史二人皆道:“极是。”妙玉遂提笔,一挥而就,递与她二人道:“休要见笑。依我必须如此,方翻转过来。虽前头有凄楚之句,亦无甚碍了。”二人接了看时,只见她续道:
分瓜笑绿媛。香新荣玉桂,
素彩接乾坤。奖惩无宾主,
湘云笑道:“这句不好,诬捏,用俗事来难我了。”黛玉笑道:“我说你未曾见过书呢。‘吃饼’是旧典,《唐书》《唐志》你看了来再说。”湘云笑道:“这也难不倒我,我也有了。”因联道:
湘云笑道:“‘三宣’风趣,竟化俗成雅了。只是下句又说上骰子。”少不得联道:
冷月葬花魂。
谁家不启轩。轻北风剪剪,
湘云也望月点首,联道:
匝地管弦繁。几处狂飞盏,
更残乐已谖。渐闻语笑寂,
色健茂金萱。蜡烛辉琼宴,
黛玉笑道:“又用比兴了。”因联道:
觥筹乱绮园。分曹尊一令,
人向广寒奔。犯斗邀牛女,
黛玉、湘云见息了灯,湘云笑道:“倒是她们睡了好。我们就在这卷棚底下赏这水、月如何?”二人遂在两个湘妃竹墩上坐下。只见天上一轮皓月,池中一轮水月,高低争辉,如置身于晶宫鲛室以内。轻风一过,粼粼然池面皱碧铺纹,真令人神清气净。湘云笑道:“怎得这会子坐上船吃酒倒好。这如果我家里如许,我就立即坐船了。”黛玉笑道:“恰是前人常说得好,‘事若责备何所乐’。据我说,这也罢了,偏要坐船起来。”湘云笑道:“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可知那些白叟家说得不错。说贫困之家自为繁华之家事事称心,奉告他说竟不能遂心,他们不肯信的;必得亲历其境,他方知觉了。就如我们两个,虽父母不在,然却也忝在繁华之乡,只你我就有很多不遂心的事。”黛玉笑道:“不但你我不能称心,就连老太太、太太乃珍宝玉、探丫甲等人,不管事大事小,有理在理,其不能各遂其心者,同一理也,何况你我客居客寄之人哉!”湘云传闻,恐怕黛玉又伤感起来,忙道:“休说这些闲话,我们且联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