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笑道:“这句不好,诬捏,用俗事来难我了。”黛玉笑道:“我说你未曾见过书呢。‘吃饼’是旧典,《唐书》《唐志》你看了来再说。”湘云笑道:“这也难不倒我,我也有了。”因联道:
湘云笑道:“这一句‘几处狂飞盏’有些意义。这倒要对得好呢。”想了一想,笑道:
黛玉不语点头,半日随念叨:
黛玉笑道:“对得却好。下句又溜了,尽管拿些风月来塞责。”湘云道:“究竟没说到月上,也要装点装点,方不落题。”黛玉道:“且姑存之,明日再考虑。”因联道:
清游拟上元。撒天箕斗灿,
这里翠缕向湘云道:“大奶奶那边另有人等着我们睡去呢。现在还是那边去好。”湘云笑道:“你顺道奉告她们,叫她们睡罢。我这一去,未免轰动病人,不如闹林女人半夜去罢。”说着,大师走至潇湘馆中,有一半人已睡去。二人出来,方才卸妆宽衣,盥漱已毕,方上床安息。紫鹃放下绡帐,移灯掩门出去。
湘云笑道:“这一句如何压韵,让我想想。”因起家负手,想了一想,笑道:“够了,幸而想出一个字来,几近败了。”因联道:
黛玉道:“对得比我的却好。只是底下这句又说熟话了,就该加劲说了去才是。”湘云道:“诗多韵险,也要铺陈些才是。纵有好的,且留在背面。”
色健茂金萱。蜡烛辉琼宴,
谁知湘云有择席之病,虽在枕上,只是睡不着。黛玉又是个心血不敷,常常失眠的,本日又错过困头,天然也是睡不着。二人在枕上翻来覆去。黛玉因问道:“如何你还没睡着?”湘云笑道:“我有择席的病,何况走了困,只好躺躺罢。你如何也睡不着?”黛玉叹道:“我这睡不着,也并非本日了,约莫一年当中,通共也只好睡十夜满足的。”湘云道:“倒是你病的原故,以是不敷”不知下文甚么,且听下回分化。
湘云鼓掌赞道:“公然好极!非此不能对。好个‘葬花魂’!”因又叹道:“诗固别致,只是太颓废了些。你现病着,不该作此过于凄清奇谲之语。”黛玉笑道:“不如此,如何赛过你?下句竟还未得,只为用工在这一句了。”
湘云也望月点首,联道:
人向广寒奔。犯斗邀牛女,
觥筹乱绮园。分曹尊一令,
射覆听三宣。骰彩红成点,
三人遂一同来至栊翠庵中。只见龛焰犹青,炉香未烬。几个老嬷嬷也都睡了,只要小丫环在蒲团上低头打盹。妙玉唤她起来,现去烹茶。忽听叩门之声,小丫环忙去开门看时,倒是紫鹃翠缕与几个老嬷嬷来找她姊妹两个。出去见她们正吃茶,因都笑道:“要我们好找,一个园里走遍了,连姨太太那边都找到了。才到了那山坡底下小亭里找时,可巧那边上夜的正睡醒了。我们问她们,她们说,方才庭外头棚下两小我说话,厥后又添了一个,闻声说大师往庵里去。我们就知是这里了。”
湘云笑道:“‘三宣’风趣,竟化俗成雅了。只是下句又说上骰子。”少不得联道:
湘云想了一想,道:
黛玉说:“这时候,可知一步难似一步了。”因联道:
黛玉、湘云见息了灯,湘云笑道:“倒是她们睡了好。我们就在这卷棚底下赏这水、月如何?”二人遂在两个湘妃竹墩上坐下。只见天上一轮皓月,池中一轮水月,高低争辉,如置身于晶宫鲛室以内。轻风一过,粼粼然池面皱碧铺纹,真令人神清气净。湘云笑道:“怎得这会子坐上船吃酒倒好。这如果我家里如许,我就立即坐船了。”黛玉笑道:“恰是前人常说得好,‘事若责备何所乐’。据我说,这也罢了,偏要坐船起来。”湘云笑道:“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可知那些白叟家说得不错。说贫困之家自为繁华之家事事称心,奉告他说竟不能遂心,他们不肯信的;必得亲历其境,他方知觉了。就如我们两个,虽父母不在,然却也忝在繁华之乡,只你我就有很多不遂心的事。”黛玉笑道:“不但你我不能称心,就连老太太、太太乃珍宝玉、探丫甲等人,不管事大事小,有理在理,其不能各遂其心者,同一理也,何况你我客居客寄之人哉!”湘云传闻,恐怕黛玉又伤感起来,忙道:“休说这些闲话,我们且联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