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政试了宝玉一番,内心却也喜好,走向内里和那些门客闲谈。提及方才的话来,便有新进到来、最善大棋的一个王尔调名作梅的说道:“据我们看来,宝二爷的学问已是大进了。”贾政道:“那有进益,不过略晓得些罢咧,‘学问’两个字早得很呢。”詹光道:“这是老世翁过谦的话。不但王大兄这般说,就是我们看,宝二爷必然要多发的。”贾政笑道:“这也是诸位过爱的意义。”
坐了一回,出去了,便要同王夫人说知,转问邢夫人去。谁知王夫人陪了薛阿姨到凤姐那边看巧姐儿去了。那天已经掌灯时候,薛阿姨去了,王夫人才过来了。贾政奉告了王尔调和詹光的话,又问巧姐儿如何了。王夫人道:“怕是惊风的风景。”贾政道:“不甚短长呀?”王夫人道:“看着是搐风的来头,只还没搐出来呢。”贾政听了,便不言语,各自安息,一宿老景不提。
却说次日邢夫人过贾母这边来存候,王夫人便提起张家的事,一面回贾母,一面问邢夫人。邢夫人道:“张家虽系老亲,但近年来久已不通音信,不知他家的女人是如何样的。倒是前日孙亲家太太打发老婆子来问安,却提及张家的事,说他家有个女人,托孙亲家那边有对劲的提一提。闻声说只这一个女孩儿,非常娇养,也识得几个字,见不得大阵仗儿,常在房中不出来的。张大老爷又说,只要这一个女孩儿,不肯嫁出去,怕人家公婆严,女人受不得委曲,需求半子过门赘在他家,给他摒挡些家事。”贾母听到这里,不等说完,便道:“这断使不得。我们宝玉别人奉侍他还不敷呢,倒给人产业家去!”邢夫人道:“恰是老太太这个话。”贾母因向王夫人道:“你返来奉告你老爷,就说我的话,这张家的婚事是作不得的。”王夫人承诺了。贾母便问:“你们昨日看巧姐儿如何样?头里平儿来回我,说很不大好,我也要畴昔看看呢。”邢、王二夫人道:“老太太虽疼她,她那边耽的住。”贾母道:“却也不止为她,我也要走动走动,活活筋骨儿。”说着,便叮咛:“你们用饭去罢,返来同我畴昔。”邢、王二夫人承诺着出来,各自去了。
那王尔调又道:“晚生另有一句话,不揣冒昧,和老世翁商讨。”贾政道:“甚么事?”王尔调陪笑道:“也是晚生的相与,做过南韶道的张大老爷家有一名蜜斯,说是生得德容功貌俱全,此时髦未受聘。他又没有儿子,家资巨万。但是要繁华双全的人家,半子又要出众,才肯作亲。晚生来了两个月,瞧着宝二爷的品德学业,都是需求大成的。老世翁如许门楣,另有何说。若晚生畴昔,包管一说就成。”贾政道:“宝玉说亲却也是年纪了,并且老太太常提及。但只张大老爷夙来尚未深悉。”詹光道:“王兄所提张家,晚生却也晓得。况和大老爷那边是旧亲,老世翁一问便知。”贾政想了一回,道:“大老爷那边未曾听得这门亲戚。”詹光道:“老世翁本来不知,这张府上原和邢舅太爷那边有亲的。”贾政听了,方知是邢夫人的亲戚。
这里煎了药,给巧姐儿灌了下去,只听“喀”的一声,连药带痰都吐出来,凤姐才略放了一点儿心。只见王夫人那边的小丫头拿着一点儿的小红纸包儿,说道:“二奶奶,牛黄有了。太太说了,叫二奶奶亲身把分两对准了呢。”凤姐承诺着接过来,便叫平儿配齐了真珠、冰片、朱砂,快熬起来。本身用戥子按方秤了,搀在内里,等巧姐儿醒了好给她吃。只见贾环掀帘出去讲:“二姐姐,你们巧姐儿如何了?妈叫我来瞧瞧她。”凤姐见了他母子便嫌,说:“好些了。你归去说,叫你们姨娘想着。”那贾环口里承诺,尽管各处瞧看。看了一回,便问凤姐儿道:“你这里听的说有牛黄,不知牛黄是如何个样儿,给我瞧瞧呢。”凤姐道:“你别在这里闹了,妞儿才好些。那牛黄都煎上了。”贾环听了,便去伸手拿那吊子瞧时,岂知措手不及,“沸”的一声,吊子倒了,火已泼灭了一半。贾环见不是事,自发败兴,赶紧跑了。凤姐急的火星直爆,骂道:“真真哪一世的仇家朋友!你何必来,还来使促狭!畴前你妈要想害我,现在又来害妞儿。我和你几辈子的仇呢?”一面骂平儿不照顾。正骂着,只见丫头来找贾环。凤姐道:“你去奉告赵姨娘,说她操心也太苦了。巧姐儿死定了,不消她惦着了!”平儿仓猝在那边配药再熬,那丫头摸不着脑筋,便悄悄问平儿道:“二奶奶为甚么活力?”平儿将环哥弄倒药吊子说了一遍。丫头道:“怪不得他不敢返来,躲了别处去了。这环哥儿明日还不知如何样呢。平姐姐,我替你清算罢。”平儿说:“这倒不消。幸亏牛黄另有一点,现在配好了,你去罢。”丫头道:“我一准归去奉告赵姨奶奶,也免得她每天说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