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日宝玉本来穿著一裹圆的皮袄在家安息,因见花开,尽管出来看一回,赏一回,叹一回,爱一回的,心中无数悲喜聚散,都弄到这株花上去了。俄然传闻贾母要来,便去换了一件狐腋箭袖,罩一件元狐腿外褂,出来驱逐贾母。仓促穿换,未将通灵宝玉挂上。及至厥后贾母去了,仍旧换衣,袭人见宝玉脖子上没有挂着,便问:“那块玉呢?”宝玉道:“才刚慌乱换衣,摘下来放在炕桌上,我没有带。”袭人回看桌上,并没有玉,便向各处找寻,踪迹全无,吓得袭人浑身盗汗。宝玉道:“不消焦急,少不得在屋里的。问她们就晓得了。”袭人当作麝月等藏起吓她玩,便向麝月等笑着说道:“小蹄子们!玩呢到底有个弄法。把这件东西藏在那边了?别真弄丢了,那可就大师活不成了。”麝月等都正色道:“这是那边的话!玩是玩,笑是笑,这个事非同儿戏,你可别混说!你本身昏了心了,想想罢,想想搁在那边了。这会子又混赖人了。”袭人见她这般风景,不像是玩话,便焦急道:“皇天菩萨,小祖宗!到底你摆在那边去了?”宝玉道:“我记得明显放在炕桌上的,你们到底找啊。”袭人、麝月、秋纹等也不敢叫人晓得,大师偷偷儿的各处搜索。闹了大半天,毫无影响,乃至翻箱倒笼,实在没处去找,便疑到方才这些人出去,不知谁捡了去了。袭人说道:“出去的,谁不晓得这玉是性命似的东西呢,谁敢捡了去呢!你们好歹先别张扬,快到各处问去。如有姊妹们捡着吓我们玩呢,你们给她叩首,要了返来;如果小丫头偷了去,问出来,也不回上头,非论把甚么送给她换了出来都使得的。这可不是小事,真要丢了这个,比丢了宝二爷的还短长呢。”麝月、秋纹刚要往外走,袭人又赶出来叮嘱道:“头里在这里用饭的倒先别问去。找不成,再惹出些风波来,更不好了。”麝月等依言,分头各处诘问,大家不晓,个个惊奇。麝月等返来,俱目瞪口呆,面面相窥。宝玉也吓怔了。袭人急的只是干哭。找是没处找,回又不敢回,怡红院里的人吓得个个像木雕泥塑普通。
世人传闻,又见环儿不在这里,昨儿是他满屋里乱跑,都疑到他身上,只是不肯说出来。探春又道:“使促狭的只要环儿。你们叫小我去悄悄的叫了他来,背后里哄着他,叫他拿出来,然后吓着他,叫他不要张扬。这就完了。”大师点头称是。
李纨正要安慰,丫头来讲:“太太来了。”袭人等此时无地可容,宝玉等赶快出来驱逐。赵姨娘临时也不敢出声,跟了出来。王夫人见世人都有错愕之色,才信方才闻声的话,便道:“那块玉真丢了么?”世人都不敢出声。王夫人走进屋里坐下,便叫袭人,慌得袭人赶紧跪下,含泪要禀。王夫人道:“你起来,快快叫人细细找去,一慌乱倒不好了。”袭人哽咽难言。宝玉生恐袭人真奉告出来,便说道:“太太,这事不与袭人相干。是我前日到南安王府那边听戏,在路上丢了。”王夫人道:“为甚么那日不找?”宝玉道:“我怕她们晓得,没有奉告她们。我叫茗烟等在外头各处找过的。”王夫人道:“胡说!现在脱换衣服,不是袭人她们奉侍的么?大凡哥儿出门返来,手巾、荷包短了,还要个明白,何况这块玉不见了,便不问的么?”宝玉无言可答。赵姨娘闻声,便对劲了,忙接过口道:“外头丢了东西,也赖环儿!”话未说完,被王夫人喝道:“这里说这个,你且说那些没要紧的话!”赵姨娘便不敢言语了。还是李纨、探春从实的奉告了王夫人一遍,王夫人也急得泪如雨下,干脆要回明贾母,去问邢夫人那边跟来的这些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