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虽说是冢妇,仗着“悲戚为孝”四个字,倒也都不睬会。王夫人落得跟了邢夫人行事,余者更不必说了。独占李纨瞧出凤姐的苦处,也不敢替她说话,只自叹道:“鄙谚说的,‘牡丹虽好,全仗绿叶搀扶’,太太们不亏了凤丫头,那些人还帮着吗?如果三女人在家还好,现在只要她几个本身的人瞎筹措,面前背后的也抱怨,说是一个钱摸不着,脸面也不能剩一点儿。老爷是一味的尽孝,碎务上头不大明白。如许的一件大事,不撒散几个钱就办的开了吗?不幸凤丫头闹了几年,不想在老太太的事上,只怕保不住脸了。”因而抽暇儿叫了她的人来,叮咛道:“你们别看着人家的样儿,也糟塌起琏二奶奶来。别打量甚么穿孝守灵就算了大事了,不过混过几天就是了。瞥见那些人筹措不开,便插个手儿也未为不成。这也是公事,大师都该着力的。”那些素服李纨的人都承诺着说:“大奶奶说得非常。我们也不敢那么着,只闻声鸳鸯姐姐们的口话儿,好象怪琏二奶奶的似的。”李纨道:“就是鸳鸯,我也奉告过她,我说琏二奶奶并不是在老太太的事上不消心,只是银子钱都不在她手里,叫她巧媳妇还作的上没米的粥来吗?现在鸳鸯也晓得了,以是也不怪她了。只是鸳鸯的模样竟是不像畴前了,这也奇特。当时候有老太太疼她,倒没有作过甚么威福;现在老太太死了;没有了仗腰子的了,我看她倒有些气质不大好了。我先前替她愁,这会子幸喜大老爷不在家,才躲畴昔了;不然,她有甚么法儿。”
且说史湘云因她半子病着,贾母身后只来的一次,屈指算是后日送殡,不能不去。又见她半子的病已成痨症,临时无妨,只得坐夜前一日过来。想起贾母平日疼她;又想到本身命苦,刚配了一个才貌双全的男人,脾气又好,恰好的得了冤孽症候,不过捱日子罢了。因而更加哀思,直哭了半夜。鸳鸯等再三安慰不止。宝玉瞅着也不堪哀痛,又不好上前去劝。见她淡妆素服,不敷脂粉,更比未出嫁的时候犹胜几分。转念又看宝琴等淡素装潢,自有一种天生丰韵。独占宝钗浑身孝服,那晓得比平常穿色彩时更有一番高雅。内心想道:“以是千红万紫,终让梅花为魁,殊不知并非为梅花开的早,竟是‘洁白暗香’四字是不成及的了。但只这时候如有林mm,也是如许打扮,又不知如何的丰韵了!”想到这里,不觉的心伤起来,那泪珠便直滚滚的下来了,趁着贾母的事,无妨放声大哭。世人正劝湘云不止,外间又添出一个哭的来了。大师只道是想着贾母疼他的好处,以是伤悲,岂知他们两小我各自有各自的苦衷。这场大哭,不由满屋的人无不下泪。还是薛阿姨、李婶娘等劝住。
说着,只见贾兰走来讲:“妈妈睡罢,一天到晚人来客去的也乏了,歇歇罢。我这几天总没有摸摸书籍儿,今儿爷爷叫我家里睡,我喜好的很,要理个一两本书才好,别等脱了孝再都忘了。”李纨道:“好孩子,看书呢,天然是好的。今儿且歇歇罢,等老太太送了殡再看罢。”贾兰道:“妈妈要睡,我也就睡在被窝里头想想也罢了。”世人听了都夸道:“好哥儿!如何这点年纪,得了空儿就想到书上?不像宝二爷,娶了亲的人还是那么孩子气。这几日跟着老爷跪着,瞧他很不受用,巴不得老爷一解缆就跑过来找二奶奶,不知唧唧咕咕的说些甚么,乃至弄的二奶奶都不睬他了。他又去找琴女人,琴女人也远避他,邢女人也不很同他说话。倒是我们本家的甚么喜女人咧、四女人咧,哥哥长哥哥短的和他亲蜜。我们看那宝二爷除了和奶奶女人们地痞,只怕贰内心也没有别的事,白过费了老太太的心,疼了他这么大,那边及兰哥儿一零儿呢!大奶奶,你将来是不愁的了。”李纨道:“就好也还小,只怕到他大了,我们家还不知如何样了呢!环哥儿你们瞧着如何样?”世人道:“这一个更不象样儿了!两个眼睛倒像个活猴儿似的,东溜溜,西看看。虽在那边嚎丧,见了奶奶、女人们来了,他在孝幔子里头净偷着眼儿瞧人呢。”李纨道:“他的年纪实在也不小了。前日闻声说还要给他说亲呢,现在又得等着了。嗳,另有一件事,――我们家这些人,我看来也是说不清的。且不必说闲话,后日送殡,各房的车辆是如何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