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只见贾兰走来讲:“妈妈睡罢,一天到晚人来客去的也乏了,歇歇罢。我这几天总没有摸摸书籍儿,今儿爷爷叫我家里睡,我喜好的很,要理个一两本书才好,别等脱了孝再都忘了。”李纨道:“好孩子,看书呢,天然是好的。今儿且歇歇罢,等老太太送了殡再看罢。”贾兰道:“妈妈要睡,我也就睡在被窝里头想想也罢了。”世人听了都夸道:“好哥儿!如何这点年纪,得了空儿就想到书上?不像宝二爷,娶了亲的人还是那么孩子气。这几日跟着老爷跪着,瞧他很不受用,巴不得老爷一解缆就跑过来找二奶奶,不知唧唧咕咕的说些甚么,乃至弄的二奶奶都不睬他了。他又去找琴女人,琴女人也远避他,邢女人也不很同他说话。倒是我们本家的甚么喜女人咧、四女人咧,哥哥长哥哥短的和他亲蜜。我们看那宝二爷除了和奶奶女人们地痞,只怕贰内心也没有别的事,白过费了老太太的心,疼了他这么大,那边及兰哥儿一零儿呢!大奶奶,你将来是不愁的了。”李纨道:“就好也还小,只怕到他大了,我们家还不知如何样了呢!环哥儿你们瞧着如何样?”世人道:“这一个更不象样儿了!两个眼睛倒像个活猴儿似的,东溜溜,西看看。虽在那边嚎丧,见了奶奶、女人们来了,他在孝幔子里头净偷着眼儿瞧人呢。”李纨道:“他的年纪实在也不小了。前日闻声说还要给他说亲呢,现在又得等着了。嗳,另有一件事,――我们家这些人,我看来也是说不清的。且不必说闲话,后日送殡,各房的车辆是如何样了?”
鸳鸯见凤姐如许镇静,又不好叫她返来,心想:“她头里作事,多么利落殷勤,现在如何掣肘的这个样儿!我看这两三天连一点脑筋都没有,不是老太太白疼了她了吗!”那边知邢夫人一听贾政的话,正合着将来家计艰巨的心,巴不得留一点子作个收局。何况老太太的事原是长房作主,贾赦虽不在家,贾政又是拘泥的人,有件事便说请大奶奶的主张。邢夫人素知凤姐手脚大,贾琏的闹鬼,以是死拿住不放松。鸳鸯只道已将这项银两交了出去了,故见凤姐掣肘如此,便疑为不肯用心,便在贾母灵前唠唠叨叨哭个不了。邢夫人等听了话中有话,不想到本身不令凤姐便宜行事,反说:“凤丫头公然有些不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