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宝钗正在这里。那林黛玉只一言不发,挨着贾母坐下。宝玉没甚说的,便向宝钗笑道:“大哥哥好日子,偏生我又不好了,没别的礼送,连个头也不得磕去。大哥哥不知我病,倒像我懒,推故不去的。倘或明儿恼了,姐姐替我辩白辩白。”宝钗笑道:“这也多事。你便要去也不敢轰动,何况身上不好,弟兄们日日在一处,要存这个心倒生分了。”宝玉又笑道:“姐姐晓得谅解我就好了。”又道:“姐姐如何不看戏去?”宝钗道:“我怕热,看了两出,热得很。要走,客又不散。我少不得推身上不好,就来了。”宝玉传闻,本身由不得脸上没意义,只得又搭嘲笑道:“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妃,原也体丰怯热。”宝钗传闻,不由得大怒,待要如何,又不好如何。回思了一回,脸红起来,便嘲笑了两声说道:“我倒像杨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能够作得杨国忠的!”二人正说着,可巧小丫头靛儿因不见了扇子,和宝钗笑道:“必是宝女人藏了我的。好女人,赏我罢!”宝钗指她道:“你要细心!我和你玩过?你再疑我。和你平日嘻皮笑容的那些女人们跟前,你该问她们去。”说得靛儿跑了。宝玉自知又把话说冒昧了,当着很多人,更比才在林黛玉跟前更不美意义,便急回身又同别人搭讪去了。
宝玉自知这话说得冒昧了,悔怨不来,顿时脸上红胀起来,低着头不敢则一声。幸而屋里没人。黛玉两眼直瞪瞪的瞅了他半天,气得一声儿也说不出来。见宝玉憋得脸上紫胀,便咬着牙用指头狠命的在他额颅上戳了一下,哼了一声,咬牙说道:“你这……”刚说了两个字,便又叹了一口气,仍拿起手帕子来擦眼泪。宝玉内心原有无贫苦衷,又兼说错了话,正自悔怨;又见黛玉戳他一下,要说又说不出来,自叹自泣,是以本身也有所感,不觉滚下泪来。要用帕子揩拭,不想又忘了带来,便用衫袖去擦。黛玉固然哭着,却一眼瞥见了,见他穿著崭新藕合纱衫,竟去拭泪,便一面本身拭着泪,一面回身将枕上搭的一方绡帕子拿起来,向宝玉怀里一摔,一语不发,仍掩面自泣。宝玉见她摔了帕子来,忙接住拭了泪,又靠近前些,伸手搀了林黛玉一只手笑道:“我的五脏都碎了,你还只是哭。走罢,我同你往老太太跟前去。”黛玉将手一摔道:“谁同你拉拉扯扯的。一天大似一天,还是这么涎皮赖脸的,连个事理也不晓得――。”一句没说完,只听喊道:“好了!”宝、林二个不防,都唬了一跳,转头看时,只见凤姐了出去,笑道:“老太太在那边抱怨天抱怨地,只叫我来瞧瞧你们好了没有。我说不消瞧,过不了三天,他们本身就好了。老太太骂我,说我懒。我来了,公然应了我的话。也没见你们两个有些甚么可拌的,三日好了,两日恼了,越大越成了孩子了!有这会子拉动手哭的,昨儿为甚么又成了乌眼鸡呢!还不跟我走,到老太太跟前去,叫白叟家也放些心。”说着拉了黛玉就走。黛玉转头叫丫头们,一个也没有。凤姐道:“又叫她们何为么?有我奉侍你呢。”一面说,一面拉了就走。宝玉在前面跟着出了园门。到了贾母跟前,凤姐笑道:“我说他们不消人操心,本身就会好的。老祖宗不信,必然叫我去说合。及至我到那边要说合,谁知两小我倒在一处对赔不是了。对笑对诉,倒像‘黄鹰抓住了鹞子的脚’,两个都扣了环了,那边还要人去说合。”说得满屋里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