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撑一撑,女儿还不想将您送走……”
“杀父之罪,本当十死无赦。”伍雀磬定了定神,直视于马含光神情道,“但是他好歹是我亲生哥哥,他能丧芥蒂狂行杀父之举,我却不能冷血无情将其格杀。不如废他武功,将人永囚百丈涯底,此生不见天日也何尝不是一种生不如死的奖惩,不知马护法可否对劲?”
斯须后廖壁被人上前拖走,临走前奄奄一息,口中尚还听获得含血谩骂:“马含光……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声声如泣,顿觉逼真。
另一端,马含光正要取廖壁性命,原被钱长老决计使计支开的沈邑却俄然赶至,口口声声替其请命。毕竟万极宫认廖氏为主,宫主一死,廖家血脉只剩二人,廖壁有罪,但罪该由廖家本身人来决计。
“廖壁手刃宫主,当杀还是当赦?”马含光目有乾坤,黑眸幽晦,令人不由自主为之深陷。
廖壁身负老父,想起廖宫主临到年老才时不时挂在嘴上的那句:“血脉嫡亲,才乃人间最牢拘束……”他忽而心生伤感,遂将手探向衣衿之下,略一踌躇,终是取出了那只万极宫至高秘宝青金铃。铃身沟回,边角满是青金利刺,廖壁狠狠一握,鲜血四溢,血水渗入铃身,宝贝溢彩大放。便于那群侍卫弟子杀伐而至的刹时,举铃向天,悄悄一晃――乍然间铃声忽起,金属之声,轻灵贯耳,一荡之下震慑六合。
廖壁唇畔含血、鼻腔渗血、目中眦血,以身祭铃,功力却难与此中血蛊对抗,长发散落,无风狂舞,于那光芒大盛当中形同嗜血妖魔。
伍雀磬落在人后,怀中抱着那数月之间脸孔全非的廖宫主。都说血浓于水,骨肉连心,伍雀磬这一刻才感到身为廖菡枝的不忍,她打着谋篡圣宫的主张,但是说得清脆,到底也无狠心下得去手。
她将人扶坐,再等不及,提纵便向廖壁飞去。
“马叔叔!”伍雀磬不知原因,只见在场弟子东倒西歪,火把落地,翻滚燃烧。她一把扶住站立不稳的马含光,那人一手搭在她手上,蓦地紧握:“廖壁篡宫,暗害宫主,他手握青金铃无人能敌,你爹还在他手中……”
待事件结束,她长舒口气,身边马含光冷静恭立,见她回眸,才低道了句:“宫主身殁,还望少主节哀顺变,尽快继位,替我万极圣宫主持大局。”
廖宫主本就进气无多,嘴唇翕动,口中无舌,底子无从言语。枯枝般的五指于多少挣扎以后毕竟摸上伍雀磬一手,翻开掌心,倾毕生之力,写就一个“马”字。
在场之人、乃至连那罗藏山下置身事外的守门弟子,同一时候俱都身形剧颤――万极异蛊,早于投身魔宫之初已种于大家血肉,不分级层,无人幸免。青金铃中蛊王便是那万蛊之祖,只认廖姓之血扶养,只要廖家子孙才可将之驱动,向天摇铃,一十三下,便可令万蛊自爆。所闻铃者,不存万一,俱于一十三下以后肠穿肚烂而亡,是扫荡江山的血祭,是全无差别的搏斗!
伍雀磬神思有些恍忽,略有茫然地被请上人前。
伍雀磬被马含光眸光对上,蓦地一震,脱口问:“甚么?”
现在,才只是第一声铃动,便连马含光在内,寸步难移。伍雀磬赶来之际,见的便是如此一人秒杀全场的局势。
伍雀磬闻言一凛,侧目往另一端望去,果见廖壁身后背负一人,脸孔耷垂并不能辩白,但那一头白发,如针刺目,忽叫伍雀磬心口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