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姜俊已是缓慢的填饱了肚子。他咽下口里的饭菜,伸手取巾子拭嘴,神情自如的调侃道:“我一个庶出子,家里也不过稍有几个银钱,乡绅罢了,又不是甚么值得夸口的大师大族里出来的,一年到头见不了几个大钱,臭讲究这些,没的叫人嘲笑。”
捧砚伸手摸了那白瓷小盖钟来,掀了杯盖渐渐拂着,答道:“皮子是比农家女人细嫩些,再则每日里肥鸡大鸭子的服侍着,养得白胖些也是平常。只是论刮风韵来,还得数我们爷的哥哥宝二爷房里的姐姐们。”
贾环听了他那样说,只觉啼笑皆非,也生不起气来,只说:“你不臭讲究,莫非这话是说我不成?”姜俊笑道:“你们家的端方是大些,旁人家从没见过的,都在你身上见着了。”
那小厮又问道:“既是贵府阖府里呼作‘副蜜斯’,想必然是些细皮嫩肉的娇娃了。不知这些女孩子又是多么风韵。”
那当槽儿的应了,因问:“您两位要吃甚么菜?”捧砚不耐烦道:“菜酒两说,吃烦了天然要去,先上酒来。”那人下去了一会儿,公然端上一只精美的白瓷小壶,又摆了两只小小的白瓷盅上来,也不知手上如何使的力,壶身一低,壶嘴连点两下,杯里已满。
姜俊百忙当中,昂首回了一句:“这里哪来的惠泉酒,当是你们荣国府呢!不过是几杯醪糟。”说完又埋头苦吃去了。
捧砚斜叉着腿坐着,斜着眼往下看,两根手指头捏住小盅,打量了打量,探头吸了一口,抬头待酒液滑过喉咙,赞道:“虽是乡野风味,倒也新奇,只是如许时节,总要沸水里烫过了才好吃。”那小厮忙接口道:“可不是,这酒热饮,风味更佳哩。”又赶着当槽儿的烫酒去。
姜俊歪在榻上,看着捧砚出去的背影,迷惑的问贾环:“这么一个顶世故的小厮,如何却取了这么一个名儿?”贾环手里把玩着一只带耳的圆肚小茶碗,漫不经心的道:“我姐姐的丫头取了个名儿侍书,为了和她对比,我的小厮就叫了捧砚这个名字罢了。究竟人才是要紧的,名字如何样,反而不必穷究。”
正说得热烈,有人端上菜来,四五样盘碟子一样一样摆出来,也码了大半张桌子才完。捧砚且提筷用饭,只觉这里风味和京中公然分歧,又扒了半碗饭下去。那小厮也吃了些。两小我吃得满嘴流油,两手黏腻,又要了水和肥皂洗手。捧砚将手浸在水盆里搓着,笑道:“这里的肥皂粗陋了些,在家时,女人小爷们洗手的肥皂澡豆掺了香料,闻起来香喷喷的,连我们用的劣质东西,也粗粗掺了些出来。这‘在家千日好,出门一事难’的事理,我竟是才晓得。”那小厮卷了手巾擦手,口里道:“那是哥哥尊朱紫儿,想来贵府气度非常,平日里用度不凡。”
捧砚听了,一发大笑起来,鼓掌道“贵府上这位老爷,倒和我们大老爷是兄弟普通。”那小厮惊奇道:“贵府那般尊朱紫家,也有这般老爷不成?”捧砚笑道:“如何能没有。不过我们家老太太还在,到底有个顾忌,不敢猖獗的闹。饶是如许,也有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偏又故意有力,人都背后笑他是个‘贪多嚼不烂’呢!”
贰内心这么想着,脸上却一丝儿都没暴露来,嘴里只是胡乱阿谀着。捧砚对劲起来,吃多了酒,酒意上涌,嘴里就不由吹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