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句, 的确是如戏文儿中的花腔般, 悠悠自宋吉的口中唱了出来。
苏明德所用的墨砚乃是兑了鬅花水特制的,下笔浑厚,留迹耐久,唯有一个弱性,便是遇盐则化。
这是那日新拿到裙子过分高兴,不谨慎打翻了爹的墨砚所溅。
先前惨绝人寰的血腥一幕至今仍在脑中挥之不散!苏妁只觉面前仍腥红一片, 方才伴着那焚天火势倒于血泊的, 一个个皆是她嫡亲的家人……
“甚么书?”在苏妁的影象中,苏明堂此生仅写过一本书,便是两年前的那本《鹊华辞》。
苏家老爷苏明堂乃是朗溪县的县令,按说朗溪与都城毗邻,百姓又精于商贾之道,算得上个富庶大县。可苏明堂砥砺清节,脂膏不润,日子反倒过的不如个山区小县之长。
“啊——”伴着一声骇耳的尖叫, 女子自床上错愕坐起!面青唇白, 盗汗涔涔。
在苏家如许宽裕的府宅,本来下人就精减,天然不会收养个娃娃渐渐种植。可因着捡霜梅时正值桐氏怀着苏妁,苏老爷便破了个例,只当是为后代积善余庆。
如果不知苏家将来的运气,苏妁能够还不会去淌这趟浑水。但现在她既知杨大人的死便是大齐用时两年的笔墨狱的开端,那必定是要去送一程这位清官了。
试了手温,霜梅不由得一惊:“呀,果然是烫得紧呢!蜜斯您快回床上歇着,奴婢这就去找老爷给您请大夫!”
“不如奴婢先给您敷敷冷帕子好了!”说着,霜梅将洁净的棉帕子浸到洗漱架上的铜盆里,细心绞了绞,端至床跟前儿想帮苏妁敷。
虽有些搞不清状况,但霜梅还是乖乖去柜子中将那裙子找出,送来给苏妁。
“蜜斯,您方才是如何了?”
苏妁本来只是想着穿正式些,好逐府逐院儿的拜访,去将父亲送出的书要回以绝后患。但是霜梅这话儿明显又有所指。
想来这位杨靖杨大人,也不过是日前上书圣上,奏请万岁爷收回传国玉玺,以正纲常。
倒是与两年前刚及笄,爹娘为她新打这床时一个模样。
杨彼苍……苏妁记起确切在她及笄不久后,便有一名清官被公开‘正法’了。朝廷还特地将人远押至京郊的朗溪县处刑,美其名曰送杨大人‘回归故乡’,实则不过是谢首辅为了向异己施压罢了。
只见他转头看了看两侧提着长刀的大内侍卫,柳枝儿似的细颈骄贵的晃了晃, 口气带着几分倨傲:
以后未几久苏妁出世,桐氏便干脆将霜梅放进她屋里,让奶娘一并带养着,渐渐当个小丫环调·教。今后苏妁与霜梅二人相伴着长大,名为主仆,实则却更似姐妹。
苏妁怔住。《鹊华辞》印样册?那不是两年前的事了么。
“是啊。”霜梅呆呆的望着苏妁,对她这莫名的一惊一乍有些不解。
“霜梅,娘亲给我的那件银霓红细凤尾裙在哪儿?”那衣裳乃是桐氏亲手所制,苏妁及笄时所获,银丝穿珠,绣工繁复,算得上她穿过的衣裳里最贵重华丽的一件。
“去给我拿来。”
就在那场大难中,她闭眼之时身上所着的亦是此衣。
翌日。
“霜梅,你……你还活着?”苏妁声色颤颤的趴下床,眼神张皇。一只莹白细手自那寝衣宽袖中缓缓探出,怯生生的抚上霜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