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恰是贾政的生辰,宁荣二处人丁都会合道贺,热烈非常。
――她虽早晓得她父亲在她出世前就住在观里一心求仙了,却从未将她的出世与父亲求仙两件事放在一处想过。便是现在她也不大明白这是甚么意义。但从下人们的眼风里,那压得低低话语声中,惜春晓得,这并不是甚么功德。纵是缠着她奶娘嬷嬷相问,也是无人能答。
她不想承认心中那丝丝钝痛,却也没法悄悄放下。相较与心中自有计算、瞻前顾后的探春,迎、惜两春一长一幼、一静一动,与她相处的更加相得――她们谈笑过,置过气,她们谈不上曾相互暖和,但却从未相互伤害过――许恰是如此,她也从未真正地在乎过她们罢,是以才会在她们各自运气的悲剧产生时她才会一无所知。
润妍低头沮丧地打袖袋里取出先前的宝贝米包瞧了好一会儿,方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没给女人说,四女人让她今后都不必去了,只说“大家终有大家的去处,相互少些拘束,倒也落得个洁净。”竟是要与她断交的意义。想起自来贾府与四女人相处的那很多光阴,竟是要这般不明不白地一笔取消了去,不由就有些红了眼眶。
娴雅冲润妍眨眨眼睛,笑道:“想是要给四女人的,快去罢。”
这有甚么好送的,润妍嘟着嘴磨磨蹭蹭地回了屋,不一刻又欢欢乐喜地出了门:女人说得是,四女人今个儿喜好佛经也没甚么打紧,说不定明个儿她又喜好回米包了呢,自个儿干麻这般一惊一咋的。
黛玉偶然想想,那薛舅姨在家只怕是个庶女,是以幼年时方许了个薛家――薛家祖上再是了得,到薛舅姨嫁时,却也只是商家,士家工商,皇商再是好听,也忝居末流。想来当时薛家确是繁华逼人罢,方能让王家舍了位女人折腰订交。现在薛家式微如此,王家属里却再怎会将她娘儿三个放在眼中,是以薛氏一家入京才会遭到王家的礼遇罢。哼,也只要她那位二舅母王氏将她一家子当宝,别的非论,在秦氏丧仪前,王氏可就已带着宝钗出过两次门了,倒真不知薛舅姨是如何说动王氏这般极力的。
要说薛蟠此人,可谓百无是处,只这哥哥做得还差能人意――可惜他是个不动脑筋的,凡是在内里听着一二句宝钗出宫的群情,不是纵奴行凶,就是亲身出拳。闹到本日,本来不但此事的人也都知个大抵了,本来只知其事不知其人的的,也都对得上号了。宝钗前两日得知后哭得死去活来,偏她家薛白痴那里懂这些,倒怨他妹子不承情,才在内里少了些争论。只是这事已被他闹得人尽皆知,薛舅姨无可何如之下,只能盼着时过境迁,将此事淡出世人眼中也罢。只是薛白痴总收不停止,仍如这回般时不时闹出些故事来,真真闹得薛舅姨头痛不已。
黛玉本日在王氏那边见到宝钗一副全然淡定之态,倒也有些佩服她的气度,她倒也不是幸灾乐祸,只这世上的事,不是东风赛过西风,就是西风赛过东风,这事理她上辈子就懂了,总不会这会儿还不如上辈子罢。实在说来,她不过打薛家救了小我出来,要怪,也只好怪薛白痴的好事做得太多,不得好报罢……若薛家现在不再眼妙手低,踏结结实为宝钗寻门门当户对地好人家嫁了,于宝钗而言,何尝不是件功德。只是,非论是薛舅姨,还是宝钗,会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