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被他闹得腻烦,偏不如他的意,“他是堂哥,你是表哥,这一表三千里的,怎能一样……”
“你怎有空过来坐,宝玉出去了么。”紫鹃笑着往屋里让,虽说她打贾母屋里出来的早,可她原名鹦哥,青鸾原名鸳鸯,倒是贾母屋里同一个批调、教出来的丫头,倒不必似屋里其他丫头敬她一声“姐姐”。
“年里你得了姐妹们那很多针线,怎地就不准我给我哥哥做个了?”黛玉被闹得停了笔,怒冲冲地瞪着宝玉嘟嘴。
润妍还要嘟哝,黛玉也不睬那两个,只问紫鹃,“我记得我的月例月初就送来了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两章会快一些,因为思路比较清楚了~
云莺就在一旁啐她,“得了还不下去数去,偏在这儿碎嘴。”
他这一通话倒将黛玉说得怔在了本地。一时思路纷繁:初见时那一脸的笑意,方才那满脸的委曲;夏时多出来的那碗酸梅汤,冬时同看的雪景……他再不思长进,于别处再不好,只在待她的情分上,若只论兄妹情分,倒真是极细心体贴的好哥哥了――现现在谁能说他就对她起了别的心机了呢,瞧他今个儿哭得理直气壮的,只怕现下真是只她一小我多心罢了……莫说三春,纵是宝钗也都排在她前面的。而她自个儿却常为着王氏等人的不是成心偶然地对宝玉冷三嘲四的行些迁怒之事,可不有些以小人之心待了君子……
黛玉怏怏地回了屋。原说躺躺,偏她屋里的月例才下来,小丫头们正叽叽喳喳地分铜钿呢。这倒是个欢畅事,黛玉也不拦着她们,歪在美人榻上瞧着紫鹃一个个发完了,方想起来问:“这不早不晚的,倒是发的哪个月的月例?”
她这厢里还没说完,却听打屋外一阵人声渐近,倒是青鸾过来了。
紫鹃笑道:“那些粗东西谁指着它用,现在莫说女人,就是我们也都寻人外头另买了来用呢。”
“本来我是该给你做这些子的……”
这话一出,室内倒是一片沉默,黛玉心下讶然,借着洗笔挂笔的工夫悄悄去瞟宝玉,却见宝玉半含着泡泪,一脸委曲地恨着黛玉。见黛玉望过来,那眼泪就再也包不住了,“……自打女人来了我们家,我想着女人同我一样是个没兄妹的独人儿,为怕女人孤傲,日日陪着顽笑作耍,凡是女人笑一笑,倒比我自个儿笑一回还高兴,屋里家外的,凡是有个好顽的、都雅的,我哪样不是紧着清算了先给女人送过来……谁知,谁知女人的心就是冰做的,现在竟说出‘一表三千里’的话来了,我倒不如一个一年见不着两回的出了五服的堂兄入得女人的眼……”说到这儿宝玉再忍不住,一脸悲忿地迭脚回身去了。
“我倒不晓得了,你屋里那很多人放着,竟就差你荷包用了。”黛玉嘴上对付着翻过一页书,提笔接着往下抄。现在贾府里早已不给她们姐妹请夫子了,但却不碍着她自学自娱。书读百遍,其义自现,且抄书又是个极埋头的体例。她虽不消入仕,但谁说只能为了科举才读书呢。她的身材已被监禁在高墙以内,难不成还要把自个儿的眼界也拘在这小小的四方墙之间么……
黛玉忽忽尔感觉非常地茫然,贾母待她的情分、宝玉待她的好都是真的,可再好,也越不过自个儿的儿孙,自个儿的娘,一到要紧时,她就是被要求让步、要求不得率性的阿谁儿。她能了解他们的态度和作法,可作为被伤害的一方,她没法认同。或许她该如湘云那般胡涂一些才好――她可不信湘云幼时贾母没打将她许给宝玉的主张,只可惜厥后她老、子娘死得早,不然这贾府里现在定没她林黛玉甚么事了,史家可比林家势大,现现在湘云的叔叔可还位列公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