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母一病而逝,吾心中,倍感苦楚,乃至府内之事,多有松弛,但为父却一向留意着:玉儿你的安危。
只是这等内容,又无人开班讲课,又无公允公开的考评标准,如何辩个吵嘴?常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师蜜斯,养在深闺无人识,如何得见?又何故得知品性?也不知哪个笨伯,想出这么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体例来,以女孩儿跟从何人长大为准。这出身崇高之人,德行就必然尊敬么?黛玉向来对此非常不屑,她倒是感觉,很多时候,人,越是往社会的上层,就越无德,只不过更会装虚假罢了,待得做了皇后这般的人物,只怕也就集虚假之大成了。小时碍于母亲严命,她也只得入乡顺俗。但现在见竟是以此为由,赚她入京,怎不气得红了小脸……
都说美人如花,暂拿花儿一比。她出身林家,就如同本身是一粒名花的种子,可谓根正;且又得了母亲这位大师闺秀的细心薰陶、时候搀扶,这六年来才长得贤静端庄,详确婉约,是谓苗红。但莳花之道,贵乎耐久。母亲这位初级花匠已经分开她了。而她这棵名花,还只是颗花苗,离真正的长成,仍有很长一段时候。如果不找一个与母亲级别相称的花匠来持续照顾她、教诲她,则难保她,嗯,如《天龙八部》里段誉所评的茶花般,本应是本“十八学士”的,若最后只长成了本“十三太保”也还罢了,如果最后长成了“落地秀才”,那就大大的不妙了(此处为我诬捏,这三莳花应当不是一个种类吧)。哪怕没有产生变异,但若无妙手经心种植庇护,她这株“十八学士”的绝品,很能够连花都一定开得出来呢。
在信中,她这位,教养出荣国公嫡女、探花之妻的外祖母提出,她悲伤女儿早逝,顾恤黛玉这个外孙女儿幼无所依――黛玉感觉,就是在不幸她,领不到能证明本身是有教养的好招牌了,情愿将黛玉接到身边,由她亲身教养。――黛玉估计,此话最能打动父亲。父母伉俪情深,母亲乃他最爱,现在有这么样的机遇,能将女儿教诲成如夫人普通的贤雅人物。父亲如何不肯?
悠长不说话,也不是体例。黛玉尚在迟疑,父亲却感喟一声,开了口:“玉儿,自你母亲去后,为父对你,有失顾问……”他抬手止住张嘴欲言的黛玉,接着道:“玉儿你却能,体贴为父的表情,我的玉儿,真是长大了。……是以,为父有些话,也在此一并与你说说罢。
你外祖母所说的来由,仅为其一。
看看现在围着黛玉这朵奇葩的人吧,不要说妙手了,竟然都是些林府的姬妾。妾者,下人也。光是这些人的身份,就已经屈辱了她,更不消提教她甚么了。长此以往,待到谈婚论嫁之时,这幼失所教之误,不免为人诟病。
汝母之病,城内几位大夫,各说纷繁,此中蹊跷,莫可言喻,为父如何不知。哎……为父总领盐政,明里督管江南盐事,暗中兼察百官功过*2。其利之厚,其权之大。……此乃为父得蒙皇上赏识之恩,自当失职尽责,报效朝廷。但,说句诛心的话,皇上就是对为父再放心,又怎能毫无背工?……你那几位姨娘,俱是各有来路的……
她即无祖母代为教养,林氏族人中,又没有能高过贾府这位外祖母职位的老妇人,黛玉左思右想,此结竟是无解。――父亲有多心疼她,现在就有多果断地想要她去外祖母处。并且现在的父亲,怕是比本来的父亲,更心疼她百倍……她如何,有种作茧自缚的感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