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笑道:“女人平安然安地,就算是不幸我们了,说甚么赏不赏的。”月梅正给王嬷嬷奉茶,侧头笑道,“极是极是。倒是现在阿谁锁,我们都戴着嫌沉呢,若要再添,只怕就要把脖子给压折了呢。” 立在黛玉身后的雪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王嬷嬷忙放了茶盏,边抽出绢子来拭动手上的水渍,边笑骂道:“就你是个贫嘴的。”黛玉停了停,终是笑指着月梅道:“嬷嬷快帮我撕了这丫头的嘴……”
三个丫头立时各各连项圈带锁地取了出来,交于王嬷嬷手中。黛玉在旁瞧着,想着当日几个丫头是自母亲手上接的赏,现在……强颜笑了笑,道,“算来这锁也有些日子了,这会子也恰好拿出去炸一炸……我也好久未曾赏你们甚么了,不若,就着这锁,再添上几分,如何?”
王嬷嬷本是忧心黛玉受了委曲,存了气,伤了肝脾。现在见黛玉本身转了话题,自不会再去触她不快,遂一面接了雪雁奉上来的外裳亲手与黛玉穿戴,一面依了黛玉的话接道:“女人放心,自家里出来时,除了给女人备下的银饰外,也给她们几个备了些的,现在暂先戴起来,也是尽够的。只这安然锁,倒确是没备下银的……”
王嬷嬷见她问起,忙道:“你钱嬷嬷在内里呢。”
紫鹃既不在,于黛玉倒也便当。雪雁端过茶来,黛玉抿了口,又道:“……我粗粗瞧了瞧,这府里倒没有甚么丫头戴安然锁,若比着往年母亲特地赏下来的金锁,打了银的出来戴,却也别致。且这安然锁,母亲原也有要为我祈福的意义在内里,纵有人问起,也是极妥贴的理儿。嬷嬷觉得如何?”
春柳上来接了王嬷嬷手中的牙梳与黛玉剃头,回道:“才刚老太太房里的虎魄将她找了去,说是昨日将紫鹃派得急了,有些老太太房里的活儿没交代下呢,这会子要畴昔理理。”
一忽儿,听得外屋里人声模糊,半晌,春柳、月梅二人进了阁房。黛玉看了两人一眼,春柳神采倒还平常,月梅眉间却带着些忿色。黛玉只作不知,待她们行过礼,遂问道:“怎地不见紫鹃?”
若说黛玉要指着这“真假”金锁来出本日受的这口气……黛玉心头算过,宝钗第一次在贾府过生,贺得就是十五岁的生辰,便是在十四岁长进的京,嗯……宝钗十四,宝玉十岁,则本身应是九岁,距本日而言,另有两年光阴,这口气若得等上这好久方出得来,岂不是要活活憋死人。且此时是那王夫人获咎于她,倒是与宝钗无什干系。真要论起来,她心中却另有一番痴意:本身若真将“金玉良缘”这今后会在贾府传得最大的一个“传说”的搅散了,那么四年后父亲的运气,是否也会有变?……噩运的巨轮,或许就会因为她如许一次次,一点点的鞭策,而不再自她父女头上碾过罢……
一时止了笑,几人又略略议了议,黛玉嘴上说得风雅,心底也生了几分孩子气,将来阿谁“金锁”上的八个字,非骈非俪,她一时也寻不出个出处,干脆十足推到那和尚身上,只说梦里听和尚念的,除了“不离不弃 芳龄永继”外,又一气理出三种来作成一套四个,一只锁上篆一样。她又担忧锁做小了不气度,这今后赶上那位的,万一被人将本身这些锁说成那配红花的绿叶,衬蜜斯的丫头……如何乐意,是以原是想着做得大些,何如日日要戴的终是春柳她们几个,总偿还是要考虑下她们的定见。且又转念一想,阿谁“金锁”原是为了配宝玉的“玉”的,昨日晃眼瞧去,那玉只雀卵大小,本身这锁若做得过大,也忒俗气了,因而黛玉也就搁开手去,不再计算这个,只嘱着王嬷嬷早早地做好了,悄悄地拿出去,莫与贾府人等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