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赵姨娘回过神来仍不罢休,尤道:“林女人说得甚么话,我原说过来看你的,你却将我支到下人房里去,倒是要给我没脸么。好歹我也是你娘舅屋里……”
谁知黛玉的话还没有完,“对了,纱织的病可好些了?这一病,也有好些日子了罢?”
月梅气得笑,将匣子顺手撂在几上,撇嘴道:“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少本领吃得我心疼。”
黛玉嫌她先前说话太肮脏,不肯接她的话,只拿眼睨了中间的云莺一眼,打发她去接话,“劳姨奶奶操心,只女人现下吃了安神药,正要静养。怠慢之处,还望姨奶奶多担待。”
到底这是贾府,连老下人都是要宠遇的,更别说姨娘这不上不下的“半个主子”,大小也算个客。是以听她这般一念,没得黛玉发话,丫头婆子们一时倒不好开口驳她,平白让她七七八八又念了好些个言语。
黛玉有些腻烦这养神的药,吃过一刻先人老是昏昏沉沉地,不大精力——可在这府里过日子,凡事未几想一想,又如何过得下去?光先头里鸳鸯那句话她还没揣摩明白呢,这会子又添上赵姨娘这些子闲气。不过是晓得老太太这两日身子乏,自个儿不好拿这些小事去烦她白叟家,是以就捡着这么个时候来挑事儿罢了:这几年来,不是没有丫头求去的,在那几个月里也不但纱织一人躲将出去的,要返来的也有,偏她一人闹得最凶。现在冷眼瞧着,不但脸皮厚,手腕也好,真真还是小我物了。可惜,她这里庙小,容不下大佛……
黛玉听了只笑,推了推月梅道,“还不端畴昔让鸳鸯姐姐尝尝,没得苦着她。”
赵姨娘这才想起贾母之威,不由心虚起来,借着茶盏遮了回脸,方拿绢子出来抹了抹脸,笑道:“瞧我这性子……原是今个儿有空,特地来瞧瞧林女人的。林女人身子可大好了?早就想过来瞧瞧女人的,总也不得闲,好轻易今个儿清算完你舅老爷的冬衣,得出这么刻儿空来,就紧着过来瞧瞧。”
1、有大大说走了袭人,来了鸳鸯,戏份只怕就欠都雅了,实在大师能够看看鸳鸯除了断发明志这个好处外的其他面:如她包庇司棋,偷拿贾母财物,虽看着有情有义,可到底不是为人友,为人仆的本份。
钱嬷嬷也不睬她,自回黛玉道:“琏二奶奶现在一并理着东府里的事,平日里不大在府里,昨个儿晚间方寻着机遇禀过,本日过去内里寻她老子娘去了。”
她这话一出,有那聪明的就明白了:这是为纱织撑腰来的。
东、西两府住得近,贾母一行自是来得是早的。但见东府正门大开,门前白幡高举,门内素灯成行,披麻带孝的各色人形在暗淡的灯影间一隐一现地穿行,高凹凸低的哀声更是不觉于耳,恰是贾族宗妇新丧,阖府记念之景。
这日黛玉正靠在湖绿拼花的大迎枕上蹙着眉喝药呢。听得帘外小丫头唤“鸳鸯姐姐来了。”时,就欲搁了未喝完的药碗,被钱嬷嬷瞪了一眼,方才不情不肯地重又端起来两口喝完,吃紧漱罢口就伸手去取蜜汁红枣。看得才进门的鸳鸯只笑,“瞧着林女人这般架式,连我都觉着嘴里发苦了。”
鸳鸯横了她一眼,也笑着给啐了归去:“现在我可算看明白了,林女人原是个风雅的,满是你们这些小蹄子拿张作乔的,坏了你家女人的名声。我偏吃了,心疼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