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两府住得近,贾母一行自是来得是早的。但见东府正门大开,门前白幡高举,门内素灯成行,披麻带孝的各色人形在暗淡的灯影间一隐一现地穿行,高凹凸低的哀声更是不觉于耳,恰是贾族宗妇新丧,阖府记念之景。

贾珍得着信儿,满面伤痛地依着个小厮同了宝玉迎出来给贾母见礼。待到得正堂,因不见尤氏,贾母问将起来,说是哀痛过分,震惊了旧疾,现在竟是起不得身。贾母听了,少不得又亲往内宅里看望了回。尤氏病得沉,强撑着伏在床上给贾母见礼,却被贾母一把抱住,两人对着哭了一回,惹得刑、王两位夫人并一众姐妹们俱都抹了回泪。

月梅就笑着将匣子往鸳鸯身前递,啐道:“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的,来瞧人的却甚么也不带,尽管变着法儿地讨吃的。”

……

“钱嬷嬷,”黛玉淡淡地开了口,“赵姨娘原说是来看她自家人的,你派个丫头带她往背面房里寻纱织去就是,何必将她担搁在这里。”

钱嬷嬷也不睬她,自回黛玉道:“琏二奶奶现在一并理着东府里的事,平日里不大在府里,昨个儿晚间方寻着机遇禀过,本日过去内里寻她老子娘去了。”

黛玉点点头,“倒忘了这茬儿,原是我的错,却让纱织多在我们屋里过了两日病气。你就该早早回了我,先将她挪出去才是,到底身子要紧不是。现在赵姨娘既是她亲戚,无妨先请畴昔陪她说说话,也好提提精力的。”

“已有七八日了。”

黛玉脑筋沉,也不计甚么,只图痛快,转头又来瞧鸳鸯,一并问道;“平日你们也是好的,可要一起去瞧瞧?”她那句丫头们拿乔作张坏了自个儿名声的话黛玉但是揣摩半晌了。既想不清,干脆不想了。

黛玉听了只笑,推了推月梅道,“还不端畴昔让鸳鸯姐姐尝尝,没得苦着她。”

一句话紫胀了赵姨娘的脸。钱嬷嬷也不欲黛玉再获咎人,忙唤了人将赵姨娘扶了出去。

“为我病着,这一屋里已是一股子药味,只怕连好人都给熏坏了,她那么个病人,更是难捱。前个儿我就让你去禀过二嫂子,叫纱织她父母来挪她出去养病,怎地现在还让她在屋里熏着?”

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虽是隔房又隔辈,于老太太而言,想来多少还是有些感慨。静日里也不让黛玉陪,尽管招了大哥的嬷嬷们叙话。黛玉长日无事,被王、钱两位嬷嬷带着一屋子丫头婆子管得死死的,按点吃、定时睡,终究证了然不但表情能够影响身材,身材反之也是能够影响表情的——黛玉不知不觉从难事悔怨等等的情感中缓了过来。脸上倒也有了两分赤色。

偏赵姨娘回过神来仍不罢休,尤道:“林女人说得甚么话,我原说过来看你的,你却将我支到下人房里去,倒是要给我没脸么。好歹我也是你娘舅屋里……”

黛玉嫌她先前说话太肮脏,不肯接她的话,只拿眼睨了中间的云莺一眼,打发她去接话,“劳姨奶奶操心,只女人现下吃了安神药,正要静养。怠慢之处,还望姨奶奶多担待。”

写得慢,好歹也出了一章,各位大大新春欢愉!

门口婆子们忙上来相劝,屋里那一对拌嘴早就停了下来,俱都望向这边,偏赵姨娘尤自骂个不断。云莺瞧着黛玉面露不耐,不由道:“姨奶奶且歇歇罢,这会子老太太想也睡起来了,没得叫她白叟家晓得了,大师都败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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