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从珠界里出来,坐在屋里听着她们闲话,刚才在千境居里“孤峰卧雪”,屋外北风吼怒,刮得纸窗凛冽作响,可算是凉了个痛快,这会子又出来进了这伏天盛暑,一时倒分不清哪儿是真哪儿是幻了。幸亏另有素月几个谈笑,就这么听她们一时说吃食一时压服饰,一时又提及小丫头子们的玩皮好笑处,碧月还拿出正做的针线活来给平儿看,天然引出一通赞叹。耳里这么听着,只感觉分外活泼可亲。面前清茶一盏,袅袅茶烟,窗外蝉鸣,模糊绰绰妙龄女儿的轻语含笑,好一段工夫。忽的想起,怪道宝玉要说女儿是水做的话来,公然的,如果这般时候,换几个粗糙男人闲嗑打牙,岂不是大煞风景!一时倒心有戚戚焉了。

平儿起先得了凤姐的准,让她松快半日,也没筹算真的在这里消磨那么些时候,不过闲坐一会儿到底还要往前头去的。哪想到,这一坐下,就起不来身了。看这模样,院子里的事都是几位嬷嬷在管,素云碧月就管着李纨近身服侍的事,最让这俩人头疼的就是那如何点也点不清楚的库房了。——可这又算个甚么烦恼了,要替一个主子在库房里保藏些另一个主子见不得的东西,这才叫烦恼呢。只是人家那烦恼能够诉诸于口,本身的却只能自感于心。她们院子里的事就这么着了,外头的事则跟她们半分不沾的,实在轻松。先前跑堂的怠慢,想必也不止这一处,却全不见旁处不对劲的那般酸气痛恨。该给的给了便收着,该给的不给也不放在心上。只拿个脂粉比方,自从换了采买的,拿来的东西是越来越不成模样,女人们都得不着甚么好的,何况底下人。这里更跟旁处罚歧,恐怕受了委曲也不好说去,平儿便模糊地提了两句,哪想到素云跟碧月半日没反应过来。再说了一次,碧月才想起来道:“哦,我们都不消府里的胭脂水粉,倒也不晓得吵嘴。本来分份例时,又不得挑色彩,现在更是送没送来都不清楚了。”平儿看两人肤色莹润,便问道:“着嚒你们也是另托人外头买去的?”碧月点头道:“没有买过,我们用的都是奶奶赏的。我们舅老爷药材行里出来的东西,天然不差的,奶奶又不消,就便宜我们了。”平儿点头道:“那就是了。好几个跟我抱怨过东西用不来,还得另花了钱买去,我当你们也是如许呢。”素云已笑着从里头取了个一掌来长的柚木匣儿递给平儿道:“你看看,我们用的就是这个样儿的。”平儿将那匣子翻开,那盖子是拿三个银活页连着的,非常精美;再看里头,排着五个白地描四时花腔的官窑瓷盒,将那些个瓷盒也一一翻开了,倒是深浅分歧的四样色彩并一盒乳色膏子。碧月指着那色彩道:“这几个叫做丹赤、玫瑰、海棠、春桃、樱粉,名儿都在盒盖儿上镌着呢,那乳色的膏子是拿来当粉用的,比粉好用些。”平儿低头细嗅,公然那几样脂粉都带着花香气,便笑道:“好精美的东西,我倒白替你们打一回抱不平了。”素云将那匣子往平儿处推推道:“这个给你。”平儿讶异道:“如许东西,想来也不易得的,我如何好收你们的。”素云笑道:“如何收不得,若不是你跟跑堂打了号召,现在也没有这日日的祛暑汤水呢。这个权当我们的谢礼。”碧月也笑道:“你拿着吧,这个色彩你用着才都雅。我想用也衬不起来呢,还是淡些的合我这脸。”平儿听素云已猜到了是本身打的号召,倒也不再推让了,何况如许东西哪有女儿家会不爱的,便笑道:“那我可真收下了!你们快说说,另有甚么我能帮得上忙说得上话的,我好再攒些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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